她想杀他。
那雷云短暂地停顿了一瞬,最后一道雷顺势而下。
震耳欲聋的雷声把迎棠的声音掩埋起来。
紧接着,逼人的魔气与仙气缠绕而上,化神期的灵力在朝冽看来本不值一提,但这捋神识,这股带着海棠花香的魔气却该死的熟悉。
他清隽的眼睛微微眯起,浑身杀气奔腾而出,阴狠地叫周围的鬼风都绕开来。
最后一道雷声势浩大,劈燃了周围的鬼树。
一片焦黑中,尘土飞扬。
朝冽眼里那点镇静,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深海般的眸子里倒影出的蒙蒙尘土渐渐散开。
迎棠秀足点地,如微风拂柳一般立起来。
乌黑如瀑的长发自稚嫩的肩头滑落,披散在随风飘动的赪紫裙袂上。
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瑞凤眼湿漉漉的,满含柔情,就像五月海棠,甜到人心里去。
这双眼睛,是朝冽唯一不曾遗忘的那双。
万年来,她的魔气侵蚀他,啃食他的理智,每年都要逼他去秘林与她共享生命。
刻骨的,深入灵魂的折磨,每一天每一夜。
他是神志不清、暴戾,但此刻内心却无比理智,心头因先前不顾生死的救命之恩荡起的涟漪瞬间消失,如今只剩下一滩死水。
气氛越来越压抑,叫刚赶过来的黑白无常不敢冒头,偷偷躲在鬼树后,吓得不敢呼吸。
虽然他们本来就不会呼吸。
“所以……”他泛着淡淡蓝的眸子钉住迎棠,叫她身子一颤。
“所以,你救我,只是因为共生魂刻。”
迎棠觉得好笑:“不然呢?”
他没来由愣住。
是啊,不然呢。
她冷下眸子,扬起小下巴:“我可不想允平死。”
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朝冽心里訇然燃起一把邪火,盛怒地燎出通天杀气:“找死!”
迎棠一跃而起,正所谓狡兔三窟,她不可能跟在他身边没留后手。
她当即依葫芦画瓢给自己布下一个御雷阵。
虽然没学全,但她稍加改动,那阵法便能抵抗朝冽一击。
他一手灵力打了个空,暴戾怒然:“用我的阵法对付我,魔尊好本事!”
太久没听到人家喊魔尊,迎棠乐得咯咯笑:“彼此彼此!”
她扯下脖子上的琉璃铃铛,佯装灌入滔天魔力:“让你见识见识本尊的厉害!”
朝冽下意识防备那铃铛,手上动作便慢下来。
迎棠趁机偷天换日,甩去一颗小铃。
朝冽以为是主铃,伸手接住,谁知嘭的一声,那铃铛变魔术似的,自他手心炸开漫天的海棠花。
粉花如云浪,一层一层扑过来,把他淹没。
他怔然望着大片粉海,心头节奏慢了一拍。
这样温柔的粉,这样令人震撼的春色。
她好像特别喜欢海棠花。
她走到哪儿,海棠花香沾到哪儿。
那样的香,那样的柔,倘若沾在身上,恐能三日不散。
心没来由地揪疼起来,怒气旋即翻江倒海般涌上来,他几近嘶吼:“迎棠!”
他一掌掀起飓风,拨开大片花瓣海,裹挟着吹向天际。
黑白无常哪里见过如此美丽的场景,在地下惊得“哇哦”一声,流连不已,也忘了看迎棠是从哪儿逃出去的。
众人再回神时,那抹赪紫已然消失在冥界的天空。
花瓣飘离,四野冷寂。
唯剩一袭白衣。
朝冽张开手,手心还留有一片海棠花瓣。
可清风一吹,它便消逝了。
皆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