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朝冽在冷风里站了许久,久到迎棠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冻得鼻子都红了。

金仙哪里会觉得冷。

他不过是因为太不舍,鼻子兀自酸起来,太酸了。

最后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垂下眼帘,冰雪凝在他修长的睫毛上,遮住了他眼尾泛起的红晕。

温热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呼出来,湿了他的眼睫,平增一痕水汽。

渊都的冬日,雪下得比柳絮飘飘还勤。

每日午后,朝侍郎于正殿商议完政事出来,便能瞧见正殿院子里的雪人。

它们被施了仙法,或炯炯有神地盯着朝侍郎,或偶尔突然冒出来堵住他的去路,或头顶几朵海棠花,看也不看他。

朝冽每每看见,便高兴,高兴得冬日的北风都吹不走他脸颊和耳根的红晕与烫意。

他即便再忙,也开始每日留在渊都,每日不经意地经过御花园。

上元节至。

正殿摆宴。

鹅毛大雪撒泼似的乱飞,迎棠裹了一身银朱袄子,怀里抱着个海棠色的汤婆子。

按理说她已元婴中期,不怕冷的,但她喜欢和凡人一起感受春夏秋冬的更替。

宴会上,她兴趣缺缺,不一会儿便撤了。

芝荷为她撑着伞,她穿着厚厚的绒靴,咯吱咯吱踏着雪。

她迈入御花园,倏然眼睛一亮。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雪人在朝她招手,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它的另一只手指着别处,迎棠顺着走过去,又看到第二个小雪人。

芝荷惊奇地笑出了声。

迎棠很矜持,她压下唇角,继续走过去。

又看到两个小雪人,一个雪人微微弯着腰像是在朝另一个雪人道歉。

迎棠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往前走。

一个雪人轻轻敲打另一个雪人的头,仿佛在收拾它。

最后,是一个雪人帮另一个雪人敲背捏肩,惟妙惟肖,讨好又逗趣。

而两个雪人身后,放着一个上好的海棠木盒。

迎棠把盒子捡起来,吹开上头的雪。

打开来,里头是一根极其华美的凤凰珠钗。

鎏金坠翠,飘动间,花香四溢,仿若有凤来栖,天降溢彩。

钗子下,还安静躺着一对耳坠,亦是同样的材质。它们毫无灵气,所以不是丹炉里炼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精细雕刻,一笔一刀,都是那人的心意。

迎棠笑着轻哼一声:“谁落下的东西,虽是好东西,本宫断没有随便捡别人东西的道理,是不是,芝荷?”

芝荷点头:“就是,殿下什么没有,怎么会捡到什么就拿走呢。”

那头窸窸窣窣,从假山上走出一个人来。

朝侍郎显然是在这里等久了。

他满头满肩的雪,宛如雪人。

迎棠故作惊讶:“朝侍郎,你怎么在这?”

朝冽冻地红彤彤的手拿过芝荷手上的盒子。

郎君轩轩韶举,像春天淙淙的雨。

他上前一步,与迎棠贴的那样近。

迎棠被一股子冷气圈地打了个寒战,她接过芝荷手上的伞,轻轻往前移去,遮住他头顶纷飞的雪:“朝侍郎怎的不打伞?”

她美目盯住他红红的手,把汤婆子塞进他手里。

滚烫炙热的气瞬间烫了朝冽一下,他像是一座冰山,忽而被融化开。

他眉目柔和下来,从盒子里拿起那根簪子,他轻轻把它戴到迎棠的头上。

冻红的手有些僵,颤抖的厉害,险些抓不住簪子。

迎棠任凭他给她戴簪,笑意盈盈。

他眷恋地望着她的青丝,最后坠在她娇艳的面庞上。

蓦地,他有些委屈地叹了口气:

“殿下说的那句纳我,何时才能作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