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靠在椅背上,眼下有因疲倦而产生的浓厚淤青。
这辈子没睡过什么帐篷,如今一睡就是两天。
在家时从没觉得那台意大利浴缸有什么了不起,直到这两日在花园里洗露天澡。
方便面是真的难吃,简直无法入口。
还有这蓝山咖啡,他的漱口水也比这好喝。
除此之外,思绪飘到了更远的地方。关于集团,关于卫青山。
他会出车祸,必然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那两辆大卡车也必定是安排好的人。可就这么贸然回去,卫青山绝不会就下把柄被他抓住,只会找来提前备好的替死鬼。
一旦不能把卫青山斩草除根,后手就防不胜防。
内鬼是谁?
他坐在窗边思绪纷繁,闭眼时眉头紧锁,却不知柜台后的年轻姑娘们更激动了。
“真的好帅啊。”
“像电影明星!”
“才不像,明星都涂脂抹粉的,你看他,就随随便便穿个t恤裤衩,往那儿一坐都像幅画。”
柜台前站了对男女,女的像个网红,画着精致的妆容,闻言好奇地回头看。
男的衬衣浆得笔挺,腕表是限量款lebresil,脸上带了抹不耐烦,矜贵的模样一看就跟咖啡店格格不入。
他催女伴:“好了没,看什么看,点了咖啡赶紧走。”
年轻姑娘兴致勃勃地说:“我就看一看。”
所以说这种小网红就是麻烦,早知道他就找别人了,要不是今晚临时缺个女伴,这位恰好在眼前,他说什么也不会找上她。
瞧瞧,这什么品位,进这种廉价咖啡店,这里的东西能下咽?
要不是他袁礼人如其名,素来尊重女性,几乎从不拒绝女孩子的要求,才不会出现在这行地方。
袁礼按捺住不耐烦,顺着小网红的视线往回看,窗边倒的确坐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
就是多看两眼,有点眼熟。
阿城在闭目养神,大脑倒是飞速转动。
周遭有些嘈杂,人来人往的,空气里也弥漫着廉价的咖啡味道。
他无处可去,能在这有片刻安宁也好,谁知道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有人站在他面前,开口打断他的沉思。
“喂,你睁眼。”
声音就在面前。阿城把眼睁开,瞳孔有刹那紧缩。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
但那紧缩只维持了须臾,他很快神色冷淡地问:“你是?”
袁礼半信半疑站在那,显然摸不透这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说不是,这脸这身型,还有这幅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一样的欠揍表情,怎么可能不是?
可说是吧,卫遇城那眼高于顶、吹毛求疵的人,怎么可能穿这种中年大汉的t恤裤衩?
他都怀疑姓卫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穿着笔挺得跟盔甲似的西装白衬衣,怕是睡觉都不会脱下来。
还有眼前这头毛,就跟丧家之犬似的,不像不像。
卫遇城那头毛永远梳得倍儿亮,大背头,就跟用水泥搅拌过一样,五级龙卷风都刮不乱。
袁礼一眨不眨盯着他,越靠越近,睫毛都快贴到他脸上了。
阿城突然起身:“借过。”
他目不斜视往外走,身后出来袁礼的声音:“你站住!”
他非但没停,反而走的更快,拉开咖啡馆的大门就转弯,心下千回百转。身后有明显的脚步声,还有个女人在叫:“袁总,你去哪儿啊?”
卫遇城没有跑,脚下不急不缓,转了个弯,停在某棵茂盛的梧桐树下。
回头,身后的人眯眼瞪着他:“你跑什么跑啊,心虚?”
他要是反应正常点,直接问“你谁啊,看我干什么”,袁礼大概还不敢相信这是卫遇城。可他就这么跑了出来,倒坐实了身份。
阿城回身看着他,没说话。
袁礼啧啧两声:“还真是你啊,姓卫的?”
他还是没回答。
“你小子不是死了吗?怎么,玩儿诈尸?”袁礼上下打量他,“穿的跟捡破烂似的,干嘛不回家?真准备把公司拱手送人了?”
“好久不见。”阿城终于开口,神色淡淡地瞥他一眼,“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袁礼:“我他妈……”
他忍了,实在是眼前这桩事太过稀罕,顾不上和以往一样针锋相对。
“知不知道你弟正筹备给你办丧事呢?再不回去,也不怕他跟野狗似的一口把你公司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