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漠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他把自己放在跟她一样的高度上,尽量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你说实话便是,我不怪你。"
谭素在他面前说了太多的假话,做了太多的错事,今日竟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放下各自心中的戒备,敞开心扉,"相爷,谭素只是心里难受,总觉得自己该为百姓们做点什么,谭素之冤屈,与他们比起来确实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真像你说的那般不值一提,那你上京又是为何?做官又是为何?"
"只为心中道义。"
"那我与你心中的道义,是否二者不可得兼?"宁子漠定定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既然是坦白,当然是知无不言。"
谭素扶住桌子,微微抬起双眼,她即便是喝醉了,那双眼睛也还是那般清明,"相爷想听,那谭素便说了。"
宁子漠点头,给自己添满酒杯。
冷风吹动着帘幔,珠石交错,"汀淌"之声飘荡在水面之上。琉璃盏的灯逐渐明亮了起来,将人影投在帘幔上,不安地摇曳着。
齐秉立在池边,抱紧了手中的剑,望着那层薄薄的帘幔若隐若现,水面上起了一层冰雾,将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看不清。
今夜,是注定不会平静了。
谭素连喝了两杯酒,喝得意识都模糊了,才敢鼓起勇气说出心里的话,"相爷一定觉得我们很可笑吧?整日叫嚷着公平、叫嚷着正义,可除了叫嚷着什么也做不到......"
"其实谭素一直都明白,这世间大多伸张正义者,往往都是没有能力只能依赖于法度的人,说什么维护世间公平,不过是为无能找的借口罢了。"
她伸手去拿酒杯,被宁子漠挡住了,他冷着脸将她的酒杯拿走,"你喝得够多了。"
谭素垂头看着他,他周身都仿佛有一层光芒,叫人不敢亵渎,"相爷是有能力的人,和我们不一样,想要什么便自己去拿了,所以相爷从来就不信正义,只信自己,这是相爷自己的道......"
她的话里道尽了世间常态,宁子漠头一次听到她说"道义无用"这样的话,没想到她对道义竟有这样清醒的认知,她的心思竟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透彻许多。
他忽然有些心疼她,忍不住伸手牵住她的手,软软小小的,"你既然认同我,又为何不愿与我走一样的道......"
"可是相爷,我跟你不是同一种人。"
酒烈如刀,割得喉咙都沙哑了,酒辣如火,烧得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我恨这世间不公平之事,厌恶这世间所有的弱肉强食......"
"我与相爷的立场从一开始就不同,我是在底层任人宰割的人,相爷是高高在上决定生死的人......"
"我们都没有办法去设身处地地为对方去想,又怎么能走同一样的道......"
谭素笑了笑,而后笑意又从她眼中退了去,"相爷,你从来就不是我心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