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程月鸾肯接程月柔的过门茶?
戚连珩眸光忽沉,原本松散平放在桌上的手,不禁拳了起来。
贾妈妈亦睁圆了眼睛,她她她可是耳朵坏了,方才程月鸾说什么?她竟然答应让程月柔过门?!
外面的下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儿。
室内静默得可怕。
贾妈妈不可置信地问道:“太太,您答应让程二姑娘进、进门?”
程月鸾挑起眼尾,道:“我当然答应……”她盯着戚连珩道:“只怕你不敢答应!”
戚连珩不懂程月鸾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顺势便说:“我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程月鸾笑道:“你答应便好,正好明日元宵节,向老夫人请示后,让她过门吧。”
说罢,她便回内室。
戚连珩脸色莫名有些阴沉,他总觉得,程月鸾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
贾妈妈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太怪异了。
她绞紧帕子将事情捋了一遍,瞬间想通,程月鸾这是以退为进,难怪一回来程月鸾就去老夫人处,多半是求老夫人阻止世子爷纳妾,明日元宵节,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若是开了口,便永远断了此事的根,世子爷可就再也不能纳程二姑娘进门。
这法子,倒是比从前一味痴缠聪明了许多。
贾妈妈走上前,同戚连珩道:“太太就是置气,到底还是不想你纳妾。”
戚连珩陷入沉思,他恍然中想起幼年的经历……
威国公府立适不看长幼嫡庶,而是以狼性为重,因此戚连珩幼时,曾被父亲丢入几百里外的平城荒野之中求生。
他那时候不过七岁而已,山野中群狼环伺,其余野兽亦蛰伏出没其中。
整整三日,饥饿疲劳不提,他还中了蛇毒。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他却永远记得胆战心惊与濒临死亡的恐惧之感。
当时他只有一句疑问:父亲为何要这样对他?母亲为何不阻拦?
极度绝望之下,戚连珩有过以身饲狼的念头,他也真的熬不住蛇毒,双眼逐渐模糊,耳聋喉哑,的确是要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才得以解脱。
就在戚连珩奄奄一息之时,天降神女,背着他跋山涉水,回到目的地。
恍惚之间,他并未看清神女的样貌,但仙女中途汲水的时候,胳膊上露出来的月牙胎记,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月亮。
等他解毒苏醒,再看到的,便是程月柔,她随母亲到平城外祖母家探亲,同外家族亲出来行猎,在山林里迷路之后,正巧救了他。
戚连珩一辈子都忘不了程月柔救他的时候,那种抓住希望的意外与欣喜,以及她给他的安定与依赖感,仿佛温暖的茧,将他支离破碎的魂魄重新凝裹在一处。
他已经先欠了程月柔的,且一生一世都欠着她的。
不能娶她为妻,已是负了她。
他不能再叫程月柔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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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夜。
戚家向往年一样,邀请族中或者姻亲旁支里的小郎君与小娘子来国公府过节。
虽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应邀,但程月柔是一定会来的。
金银台看台上,女眷们围着老夫人序齿坐开,而程月鸾却陪在老夫人身旁,男人们则在另一边席位上坐着。
待吉时到了,威国公府花园金银台上准备放烟花。
一声锣响,下人点燃了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