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关于三角铁

听说汪恺莹来找他，孙有成在整个班男生艳羡的目光下走出了教室。

汪恺莹僻静的拐角等着孙有成。

孙有成坏笑着靠近：“呦，校花，怎么啦？终于发现季辰韬不适合你，想起我了？”

汪恺莹面无表情：“孙有成，我是那种你配不上的女生，所以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以免让我们两都不舒服。”

汪恺莹的话让孙有成下不来台。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又摆什么架子！莫非是你来故意找茬的？别以为你是女人，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景思臻跟我说了你纠缠她的事情。”汪恺莹依旧冷冷地，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

孙有成一愣，担心地回头看了看教室那边。

那天他确实有些冲动，可是立刻就后悔了。而且对一个女生动手，不管过程怎么样，终归是不光彩，所以他不想任何人知道。可是那一天之后，他没有听到任何人讥笑他，便猜季辰韬和景思臻没跟人说过。

其实他认识季辰韬算是最久的了。因为他也是大一就进了校篮球队。他嫉妒季辰韬，因为季辰韬似乎他梦想的一切：出众的外表，优渥的家庭，超人的智商，绝佳的人缘。

所以他把季辰韬列为头号敌人，总是想是在找他的茬。季辰韬做了队长之后，他更是愤怒不已。他可以预见到在这四年里，所有人包括他都会被季辰韬的光芒掩盖，只能存在于黑暗，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那个‘次’。这就意味着，即便职业篮球队来挑人，他被看中的机会也小到可怜。

打篮球这是季辰韬的众多选择之一，却是他唯一的出路。如果不成功，他就只能去某个小学做体育老师，一辈子拿着可怜的薪水，一辈子跟那些小屁孩打交道。

只是不管他怎么挑衅，季辰韬都没有任何表示，在球队里，也对他一视同仁，从来不给他小鞋穿。

孙有成不但不感激，却反而觉得季辰韬的大度不过是心虚和愧疚的表现。因为季辰韬从他这里已经夺走许多，将来还要夺走更多。或者，只是因为季辰韬很懦弱，不敢跟他正面交锋。

可是经过那次晨跑的事情之后，他忽然发现，季辰韬其实很不好惹。而他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看来，更像是任性孩子的胡闹。就连他都讨厌这样的自己，怨不得女生都喜欢季辰韬。

或者，季辰韬之所以忍让，只是因为孙有成并不能真正威胁到他。

这一次，季辰韬没有落尽下石让他从此再无翻身机会。

孙有成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季辰韬。冷静下来想的越多，也让他越尊重和佩服季辰韬。

汪恺莹见孙有成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的担忧，又加了一句：“放心，这件事景思臻只告诉了我。”

孙有成眨了眨眼，从沉思中醒来，脸上恢复了那不羁的表情：“啧啧，你们这是要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吗？她竟然会跟你讲这种事？”

他虽然成绩不算好，可是也不傻。

“你想多了，她哪会那么傻。她只是为了想我炫耀季学长如何喜欢她，才对我说这件事。”

孙有成恍然大悟，点头：“她怎么说？”

“她说，她引诱你，就是为了试试季学长会不会吃醋。现在她抓住了你的把柄，想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要是再在季学长身边出现，她就让你对我不客气。”汪恺莹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她那么阴险。季学长竟然被这样的女生蒙蔽了眼睛。我看得出来你对景思臻也是真心的。所以，我们同病相怜，应该达成同盟。”

孙有成忽然笑了：什么跟什么啊。想来骗他也不把谎话编圆了。

汪恺莹有些莫名其妙。

孙有成收起了笑脸，摸了一下头，转身就走。

汪恺莹皱眉：“你什么意思？”其实汪恺莹只是从听来的只字片语，猜出了大概的情节，也有些心虚。

孙有成回头：“你比她聪明太多了，也比她漂亮。开始我还以为季辰韬去追景思臻是因为景思臻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迷了他的心窍。”

汪恺莹抿紧了红唇。

孙有成语气一转，冷了脸：“我现在才知道季辰韬为什么不喜欢你。”

汪恺莹气得涨红了脸：“你还是个男人吗？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想点办法把她抢回来？”

孙有成沉下脸：“本大爷的事，不需要你来多嘴。”

汪恺莹压着火：“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只要拖住景思臻一个月，让她没空去缠着季辰韬，我就又把握让季辰韬对她冷下来，你就有机会了。”

孙有成微微挑眉：“我有什么好处？”

“我父亲是职业篮球赛的股东之一，可以要求对方直接选用你。”汪恺莹平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和优越感。

孙有成越发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不用了，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去争取。不需要出卖自己来交换。”

“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女孩和梦寐以求的未来，我得到我喜欢的男人，我们双赢，怎么叫出卖自己？”汪恺莹对孙有成的不知变通似乎有些不耐烦，“懂得变通和善于抓住机会才能进入精英层，不然你就准备一辈子都籍籍无名，挣扎在底层吧。”

这个话太刺耳，孙有成被彻底激怒，一把捉住汪恺莹的手臂：“小心说话。”

“孙有成，你又欺负女生。”景思臻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孙有成转头看见景思臻抱着一大堆本子站在路口就莫名心虚起来，松了汪恺莹。

汪恺莹退开：“你不用立刻给我答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她看了一眼景思臻，就转身走了。

孙有成想也不想也拔腿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你站住。”景思臻果然追了上来。

想想她怀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万一她又摔了……孙有成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景思臻很快追上了孙有成，絮絮叨叨数落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吓唬不了我，就去找跟季辰韬身边别的女生麻烦。”

孙有成有口难辩，憋红了脸挤出一句：“我没有。”

“怎么没有？我亲眼看见你捉着汪学姐的肩膀。刚才要不是我刚才制止，你肯定又要干什么。”景思臻不依不饶。

“说了没有就没有。”孙有成有些恼了，“你再说我可要不客气了。”

他虚张声势扬起手，景思臻瞪大了眼睛，昂着头。

孙有成瞥见她额头上还未完全褪去的青紫，目光闪了闪，干咳了一声，放下手：“懒得理你。”他转身忽然拔腿就跑，一阵风一般跑远了。

景思臻追不上，只能跺着脚：“你要再敢威胁她，我就去找你们院长。”

“蠢货……”孙有成的声音似有若无从远处随风飘来，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在叹息。

汪恺莹其实没有走远。景思臻和孙有成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部落在她耳朵里。

她忽然有些惭愧，不由自主跟着孙有成一起骂了一句“蠢货”。

莫厚诚在跟同学讨论专业问题，忽然有人在门口伸头进来看了看又缩了回去。莫厚诚认出那时环境专业大四的学长，便走出去问：“怎么了？”

那个学长欲言又止：“那个，莫厚诚，你能不能去劝劝景思臻。”

“嗯？怎么啦？”

“她把我们的噪声检测仪借走了，不知道要干啥。虽然她誓言旦旦说一定不会弄坏，下午就还回来，我还是有些担心。”

莫厚诚微微蹙眉：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生又要干嘛？

那个同学以为莫厚诚要拒绝忙又说：“我跟院长说了。院长说没关系。院长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惯着她。”

莫厚诚笑了笑：院长大概是对景思臻拿到奖学金抱了太高的期望。

“我去看看，叮嘱她不要弄坏你们的仪器。”莫厚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其实他也好奇，想看看景思臻在干嘛。

训练室里，景思臻把检测仪器围摆成一个圈，然后站在中间，拿着三角铁轻轻敲了一下。

“叮……”

她敲完就忙把数据记录下来，然后从旁边拉起一个人来推到仪器中间，把三角铁塞给他。

莫厚诚看清楚那人是季辰韬时有些吃惊。

景思臻也就算了，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季辰韬竟然跟着她一起胡闹任他摆布。

“来来，试一下。”景思臻鼓动着季辰韬。

季辰韬无奈地拿起三角铁敲了一下，那样子竟然像是被主人逼着敲锣的猴子一般。

莫厚诚忍不住笑了。

景思臻忙把数据又记了下来。

“都跟你说这样没用了。”季辰韬叹息着，“音乐是艺术，只能靠人的耳朵和心灵去感觉，用仪器是分辨不出来的。”

“不要那么急着下结论。”景思臻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找了几个名家的演奏的单曲来，这么多仪器，总能分辨出我跟你们的不同之处。”

“不是有个人肉检测仪天天在这里吗？”季辰韬指了指自己朝景思臻挑眉。

“你不管用。”景思臻一点也不给季辰韬面子。

莫厚诚终于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了，嘴角抽了抽，退了回来。

景思臻和季辰韬浑然不觉外面有观众来了又走了，继续斗嘴。

“喂，我说你从中午折腾到现在，累不累啊？”季辰韬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又饿了？季辰韬，你是不是怕我找出原因，演奏得好，威胁到你拿一等奖所以故意捣乱。”

“哧，我怕你？！你还在两千多名呢，等你混到一百多名的时候，这次评奖都结束了。”

“你又打击我，又打击我！！我都说你不管用了。”

季辰韬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季辰韬接了电话之后对景思臻说：“我要回一趟学院，你弄完之后等着我，我帮你把东西搬回去。”

刚才知道景思臻一个人哼哧哼哧搬了一个上午把仪器从地下室搬到四楼，季辰韬气得差一点没直接用手指弹她的脑门。

所以，他现在才会特地提醒她。

“知道了知道了。”景思臻忙着在手机上找她下载的名家演奏曲子，对他摆了摆手。

景思臻把名家的独奏测了好几遍，记录下来，做了图表，却死活看不出什么大区别。到是用音频剪辑软件看出了问题。她的演奏杂音很大，音色不纯，其实还是跟季辰韬说的那几点，手法不够利落干净，手腕没力气所以不稳。

她收拾好东西，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季辰韬，看看外面太阳都要下山了，她怕耽误实验室的学长吃晚饭，便决定自己一个一个搬下去。

忙碌了一天，景思臻也累了，才下了两层楼便觉得手软脚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