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个完整的字眼都说不出口。
仅剩下的一条手臂,也在方才打斗中,被三人的剑气所伤,形同残肢。
玄色的衣袍之下,血肉模糊,筋骨尽碎。
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想要再唤慕仙尊的名讳,可终究无能为力。
到了最后,竟然死在了昔日同门师弟手中。
凤凰满头满脸都是血。三人才一收剑,魔君就缓缓倒了下去,双膝跪地,正对着慕仙尊尸首的位置。
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痛快,望着魔君的尸体,愣了很久很久。
直到林知意摸索着抱住慕仙尊的尸首,失声唤着:“师尊,师尊……”
他才如梦初醒,丢了剑折身去寻师尊。
一把将那尸体抱住,头脸都深深埋在尸首怀里,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掷地有声。
阮星阑喘着粗气,攥着长剑的手都在不停发抖,浑身浴血,神似修罗。
望着眼前残存的仙门百家,以额间朱砂印为引,以血为誓,不带任何一丝感情道:“我以慕仙尊之道侣的身份宣誓,从今日起,解放整个修真界的炉鼎,若谁敢不从,定、杀、不、饶!”
话音未落,抬手将掌心处悬浮的陀螺送至天际。登时化作万千道光束,嗖嗖往四面八方窜去。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炉鼎破开枷锁,恢复灵力,重获新生。
待做完这一切,周身的灵力已经虚弱至透明起来,那额上的朱砂印也在此刻逐渐褪去。
阮星阑挣扎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头顶虚空,喃喃自语:“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天道此刻不现身,还等何时?”
似乎听见了他的召唤,头顶裂开的大窟窿中,涌出了极盛的金光。
自里面飘出一道白影来。
不染纤尘,风姿卓越。仍旧白衣墨发,天人之姿。
“师尊……”
凤凰愣愣地抬眸望去,痴痴地盯着来人。就连林知意都受到指引一般,抬头望去。
“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解救了天下所有的炉鼎。”
阮星阑灵力枯竭得厉害,在虚空中摇摇欲坠,挣扎着道,“天道,你曾经说过的,此间的慕千秋只是你在人间的化身,慕千秋如今身死道消,你便能再度问世。”
天道颌首:“不错,你做的很好。有你坐镇,可保人间泰平。你可想离开此地?本座可助你离开。”
阮星阑却摇了摇头。
其实,回不回家,当不当首富的儿子,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没有慕千秋的地方,哪怕是世外桃源,也不过尔尔。
很快,阮星阑就道:“我不想回家了,永远都不会再提回家二字。”
“可回家是你一直以来心底最期望的。”
“我只要师尊一人。”
“可他已经舍身取义,魂飞魄散。他的命盘如此,此间再无慕千秋。”天道喟叹一声,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望着他,“阮星阑,他临死前同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阮星阑点头:“记得,师尊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与天道四目相对,毫不卑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与他早就结为了道侣,我这里装着他,身体记得他。”
“他若永不回来,你该如何?”
“等!”
“永不回来。”
“那就永远等!一直等,等到天荒地老,等到我白了头发,弯了脊梁,昏了双眼……一直到我死。”
“值得么?”
阮星阑仰天大笑,等笑够了,他才一字一顿道:“为他,无论怎样都值得!”
天道:“你可知,你强行使用神物,已经犯了天规,按错当天诛。”
“诛便诛罢,我本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贱命一条,无甚牵挂!”
天道竟一时无言。
阮星阑又道:“为一人,虽百死不悔。我本就孤魂野鬼,超出六界,还怕颠覆不了这小小乾坤?”
天道听罢,倏忽微微笑了起来,低眸望他,曲指一弹,喟叹一声:“后生狂妄。”
“前辈过奖!”
灵力稀薄,他坚持不住了,被天道轻弹一下,索性碰个瓷,整个人一歪,从虚空跌落。
耳边呼呼的大风,刮得耳膜生疼。
他想,就这样也好。
看看天道急不急,还装不装逼了。
在即将触地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将他圈在怀中。
入目便是天道惊慌失措的脸,他斥道:“你做什么?你可知自万丈高空中跌落,会将你生生摔成肉泥!”
“知道!”
“既然知道,你怎么还敢……”
其余的话,阮星阑不允许他再说下去,猛扑过去,双手圈住天道的脖颈,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周围众人宛如当场遭受雷击,各个呆若木鸡。就见凤凰都站了起来,呆愣愣地望着两人。
开阳捣了捣摇光的胳膊,结结巴巴道:“师弟,你……你快打我一下,那人是慕仙尊吧?阮公子与慕仙尊竟然……竟然……”
说不出口,竟然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做出这种事情!
摇光竟还颇有几分欣慰地道:“幸而慕仙尊回来了。”
凤凰双眸紧阖,满脸疲倦道:“阮星阑的师尊回来了,可我的师尊再也回不来了。”
慕仙尊的尸首逐渐化作了原型,竟是一株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的白莲。
凤凰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像是对待极为珍贵的宝物,转身离去。
林知意眼窝里涌出更多的鲜血,身侧很快就围了一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