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微不听了。
她闭上眼。
或许是爱,也或许是她的一厢情愿。
章之微不认为陆廷镇会伤害自己,他是看着她长大的陆叔叔,是手把手教她学习社会经验的老师,是与她亲密相拥的爱人。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阿曼的身份问题而迁怒她?
章之微不相信。
因此,当下午时分、乌鸡来送多士时,章之微低声说:“陆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章之微看到乌鸡眼中满是失望。
老四被差遣去取红茶,房间只有章之微与乌鸡二人。乌鸡说:“你才多大,知道几分深浅?如果陆廷镇是好人,他怎会诱,女干你?”
章之微脸颊微红,薄怒:“是我自愿。”
“你倒不用着急维护他,”乌鸡恨铁不成钢,“他若是真对你好,就该和陆老板陆太太说明,将来要娶你,而不是现在,叔侄不是叔侄,情人不算情人……你这样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害得还是你自己!”
章之微很快镇定:“乌鸡哥,不,乌鸡叔,我知道您在为我好,但是——”
“别说什么但是,”乌鸡说,“你好好想想——我们在澳门还有一周时间,你想好给我答复。还有七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芝薇,一旦回到港城,你我再难逃陆廷镇的五指山。”
章之微沉默着,她拿起乌鸡买来的多士。昨日她说还是茶餐厅的多士好吃,乌鸡就跑去买来,烘焙得松松厚厚,一层脆壳,她咬一口,牛油慷慨地于舌尖上融化,香味冲丹田。
却有些不是滋味。
章之微如何同乌鸡讲,她真心爱慕陆廷镇。陷入热恋中的恋人眼中看不到其他,以至于章之微纵使得知养父身份有问题,却也不能狠下心离开陆廷镇,就像手握利刃,迟迟无法下手剖出心脏。
今晚陆廷镇没有回来,只让人传话,说有事要忙,不必等他,嘱托章之微早些休息。章之微睡不着,她闭上眼就是阿曼灵柩停在白布下的场景,时而又梦到阿曼的墓碑,她年年去扫墓,但陆老板和陆廷镇都未陪她去过……那时章之微只当陆家人忙,现在却察觉到端倪。
已经迟了。
她爱上陆廷镇。
章之微于叹息中睡去,又在水声中醒来,她双手抓握住凉凉栏杆,想要往前爬到氧气充足地,又被捏着后颈拽回,陆廷镇亲吻她发,满足喟叹:“微微。”
不是芝薇,是他亲自取的名字。
之微,微微。
章之微在月长中忽然顿悟,好似一下被捅开窍,乍然清明地冒出想法。他为她取名,换学校,教她改掉先前在寮屋中养成的习惯脾性,是不是要将她与阿曼养女章芝薇彻底分离。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骤然闪现,如黑昼中灯火燃鞭炮,握住栏杆的手指被他一根一根掰开,完全俯于其下,她要呼吸不到氧气了,如上岸濒死的鱼,被捕猎者用木棍挑着举起。
大约物极必反,生死关头,章之微竟尝到异样的甜头。
不知多久,心脏安稳,呼吸照旧。陆廷镇打开一盏灯,看她的脸:“老四说你下午不舒服。”
章之微如实回答:“胃口不好,有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