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宋微自己,都没想到于丁脱口而出的会是这句。她罕见的沉默了下来,凝眸定定的看着于丁。
于丁并没有对宋微的目光给予回应,他兀自沉浸在悲伤中,垂着脑袋,满脸痛苦,眼皮耷拉下来,鼻孔张大,嘴巴里是控制不住的呜咽声。
一时间,让宋微都不好意思下手拍醒他。
“九、九哥……”于丁说一句抽搭一声,嗓子眼儿下悬的小舌不住震颤,“你、你成了女子,之、之后嫁人可、可怎么办呀……”
宋微敛起目光,将字条收起来,说:“多谢于哥为我着想。”
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于丁并没有听出宋微的敷衍,继续往深了思考,他说:“那九哥以后成亲,要、要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吗?”
说完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宋微目瞪口呆,她感觉于丁这话就是在劝‘阿娘不要改嫁、不要丢下他’一样,可她自己都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如今邺都形势复杂,她能不能活到嫁人那天都不知道啊。
“啪――”宋微一派桌面,吓得于丁一个激灵,哭声都止住了。
宋微肃声道:“于哥,我之前是女扮男装进的锦衣卫,因为在家行九,故称呼为宋九。”
于丁的泪水还包在眼眶里打转,听着宋微的话,他维持着哭了一半的表情大半天,才用手堪堪调整了自己的脸,让它恢复正常。
过了会儿,于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哭腔,但已经不流眼泪了,他说:“九、宋、宋姑娘,女扮男装?!”
眼看着于丁目光不再聚焦,思绪再次展开,宋微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赶紧让他打住,说:“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与男子同吃同住十二年,从未被发现是女儿身。于哥,我们不过是共事了两年,晚上还是各自住在自家,你们没发现我就是女子,此事并非不能理解,不是么?”
于丁赶紧点头应声:“属下能想通。”就是刚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于丁端起碗轻手轻脚的出门,躬身为宋微合上房门,态度比此前在锦衣卫还要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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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寅时,宋微就被窗外加剧的雨声惊醒,她披衣下床,趿上鞋子,推开窗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雨势比前几日都要迅猛,悦来客栈门口的灯笼已经换成白色,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宋微看到青石板路上的雨水已经汇聚起来,往低洼的地方流下去。
宋微再也没有睡意,她将窗户合上,穿好衣服,头发高高束起,再用黑色的绑带固定住。
她推开门,于丁听到动静,立刻从沉睡中惊醒,他问:“九……”
话还没出口,宋微打断他:“按照以前叫法就行,在外不要暴露身份。”
“是、是,”于丁一拍额头,暗道自己真是榆木脑袋,在外叫宋姑娘‘九哥’,这不就暴露了吗?他赶紧改口,“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检查一番沟渠。”宋微脚步没停,于丁拿了伞、抱了一件蓑衣,赶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