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晃动猛地传来，奈德因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从指挥椅上滚了下来，啪叽一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的操作员们急忙纷纷把头低下——要是让奈德因发现谁看见了这一幕，那个人就活不成了。

但这些操作员刚把头低下，就发现这次晃动并非像以往那么简单，不少树人在惊呼声中被直接抛飞起来，与战舰的连接也被迫中断。所有树人这才发现，战舰似乎有些向侧面偏斜。

“卡克，纳如德兰！”奈德因愤愤地骂了一句，枝条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摆动起来，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然后有些恼怒有些生气地问道：“怎么回事！？”

“尊上……对方……对方拼着武器系统爆炸的风险提前开火了，他们的不少武器直接过载爆炸了，但是我们的护盾因为还未完成能量平衡，被他们撕开了一个缺口。”

“所以？”

“我们的两门发射器被击中，发射器主体没有损伤，但能量线管遭到严重破坏，在我们回到帝国船坞之前，恐怕都无法修好了。”

“此外，这次炮击还造成了四处船体破损，我们有四十一个船员被吸入太空了。”

“这些梭塔！”奈德因愤怒地掷出手中的根雕杯，根雕杯呼啸着砸在他对面的墙壁上，摔得粉碎，里面的液体泼溅出来，洒了底下的操作员一身。

“这些肮脏的，恶臭的，可恶的，悲哀的梭塔！他们怎么能！怎么敢击伤我的正义之光号！给我还击！我要让这些蠢东西全部葬身星海！”

◇◇◇◇

“损伤报告出来了吗？”

“出来了，长官，”被问到的通讯官显得有些悲伤，“在刚刚的袭击中，我们失去了切留夫号和湛江号。湛江号自舰长，中校邓恩·德兰奇往下，全部高阶军官殉职。”

吴晋恺摘下自己的帽子，叹了口气，指挥室里的其他人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沉，一些容易动情的女兵和男兵更是低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哭！？啊！哭什么哭！这就是战争！知道什么是战争吗！”吴晋恺怒道，“战争啊！会死人的！不会死人的那不叫战争，诸位！那是过家家！”

“都他娘的给我打起精神来！”他继续骂道，“特别是你，李青，垮着个脸跟死了爹妈一样！我跟你说，要是老子下一秒死了！被激光蒸发了！被船体结构脱落砸死了！你就得站在这个位置，站在我的尸体旁边，替我继续指挥这个舰队！”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吴晋恺摘下帽子，“战斗还没有结束！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血战！我们就要坚持下去！如果我们现在因为一点点的牺牲就觉得可怕！觉得丧气！那湛江号上的人就白死了！德累斯顿号上的人就白死了！”

“都给我动起来！他不是要我和对射吗！？那就和他射！我倒是要看看，等第二舰队和第四舰队进入战场时，他还得不得意的起来！”

随着吴晋恺一声令下，最惨烈，也是最激烈的近身炮战阶段开始了。

靠着超载发射，第一舰队抢到了先机，击伤了对方的正义之光号，但科技上的代差显然不会是这样小小的一个先机可以抹平的。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五秒，第一舰队不再对着正义之光号齐射，转而瞄准了一艘看上去就体型偏小的战舰。而树人舰队也再次发出密集的激光阵列。

密集的激光集中在黄河号上，紫色的激光一道接一道地划过船体，诱发一次次无声的爆炸。船体的结构在短短的一两秒内迅速被破坏，大量的金属构件被爆炸吹开，飞速朝着宇宙的深处飞去，如同一颗颗的流星。

紫光在继续肆虐，黄河号的一座炮塔被击中了，当场就变成了一团火球，几具尸体被太空从炮塔附近吸了出来，他们几乎变成了完全的焦炭，起初他们还能保持操控火控面板的姿势，但很快就分解成一团团的灰烬，替这片星空又增添了一些新的颜色。

宇宙不会记得这些牺牲者，但有人会。

“长官，黄河号已经严重受损，已经有72%的装甲被摧毁，同时有超过45%的区域严重受损。人员损失已经超过三百了，它不能再战斗了，呜……呜呜呜……请您，下令弃舰吧。”

负责通讯的士官是一个十分感性的女孩，她说着说着，眼里便泛起泪花，垂下头哭了起来。

“继续攻击，”对于她的哭泣，吴晋恺没有任何反应，“战列舰本就是为了吸收伤害和火力而生，只要它还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就要继续战斗下去！准备下一轮齐射。”

“可是！长官……”那名女孩闻言，猛地抬起头，似乎想要争辩些什么，她旁边的同伴急忙拉住她，对着她使劲摇了摇头。

“这是战争！士兵！弄清楚你的位置！”吴晋恺转过身来，有些冷酷地盯着她，“这同时对你们也是一种历练！地球太久没有经历战火了！有同情心和恻隐之心是好事！但在战争时期，这有时也意味着软弱和士气低落！”

“黄河号知道它的使命，薛乐天舰长与他的船员也是一样，”吴晋恺看着屏幕上被红色感叹号的标记了的黄河号，“第一舰队以他们为荣。”

“现在，告诉我上一轮炮击的成果。”

“目标战舰已经严重损毁，完全停摆了。”

“那就切换目标，准备下一轮射击。”

炮战还在继续，激光继续在黄河号的舰身上肆虐，原本用白漆写就的uss-黄河号已经被撕了个七零八落，船体各处都在冒出火焰，任何人只要看一眼这艘船，都会知道它随时都可能解体爆炸。

uss-黄河号，舰桥。

“长官！长官！”大副跌跌撞撞地跑到薛乐天身旁，他其实不是大副，而是军士长，但原来的大副，二副和三副都已经死了。

“怎么了？”薛乐天站在中心屏幕旁边，为了保持平衡，他用绑带把自己绑在了座椅上。

“我们又承受了一轮齐射！火炮手死的只剩下三个了，”新大副的脸上带着泪水，“情报官也死得差不多了，我们真的损失不起了啊！”

“火炮官呢？她应该能应付得来。”

“火炮官薛颖，在第一波攻击中，就……就殉职了！”大副闻言哭的更厉害了，他知道薛颖是谁，那个阳光，年轻，爱笑，而且永不服输的小姑娘在爆炸中被削掉了脑袋。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就成了地上的一具冰冷尸体。

但新大副知道自己不会是最悲伤的一个人，他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薛乐天，这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其实是薛颖的父亲，如果说在场谁最悲伤，那一定是他。

他看到薛乐天的身子抖了抖，后者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些过于平淡地说：“知道了。特洛伊，回到你的岗位上。”

特洛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舰长，连亲女儿都死了，他还打算打下去吗？“舰长……那可是……”

“我说回到你的岗位上！”薛乐天突然吼了起来，吓了特洛伊一大跳，“我们的战舰还没丧失战斗能力，那我们就得继续留在战斗岗位上！还击！”

“长官！”情报官转过头来，“敌方开火了！”

激光从船体上划过，舰桥的一角突然发生了猛烈地爆炸，大量的金属碎片抛飞开来，不少人在这一次的攻击中受了伤。

“舰长！小心！”

特洛伊看到一根钢筋朝薛乐天飞射而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自己的血液都在那个瞬间凝固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一声。然后在连他也觉得不可置信，不知道从哪涌出的勇气的催动下，整个人扑了上去。

舰长连同他的指挥椅被踢翻在地，特洛伊则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飞速射来的钢筋穿透了他的胸膛，他开始不停地出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该死的！特洛伊！”眼见又一个属下即将死在自己的面前，薛乐天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女儿和熟悉属下的痛苦让他近乎崩溃般地嘶吼大哭起来，“你他妈个白痴！混蛋！你他娘地以为你是谁！以为你在做什么啊！？操你祖宗！！”

“舰长……”特洛伊看着他破口大骂，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这可是您说的，只要我们还有战斗力，我们就要坚持到底！”

“我做到了，舰长，”特洛伊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冲他的舰长竖起大拇指，“你也要继续坚持战斗下去，舰长，为……为……为了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