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乔蔚然坐上车的瞬间,屏幕里?的女?人明显变得有些紧张:“然然。”
乔蔚然嘴角绷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屏幕上的女?人,神色冷漠。
段婉说:“然然,外婆最近身体不好,心悸得厉害,常常觉着胸闷,喘不上气。”
乔蔚然依然沉默,只听?段婉在?屏幕里?絮絮叨叨,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外婆做梦经常会梦到你,梦到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时候刚把你接到家里?,你瘦得厉害,骨头上没有一点肉,外婆心疼得不行,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你喂胖。”
“你小时候感冒发烧,硬撑着不说,烧到了40度,那?时候你外公不在?家,只
有我,我知道你是不想找我……还好发现得及时,外婆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这些年来,你一直觉着是外婆想要控制你,不让你做这些,不让你做那?些,可外婆……”她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了什么后,说,“是外婆做错了。”
屏幕里?的女?人哭得抽噎,满面泪水晕得胭脂都花了,全然没了平时端庄傲慢的样子。
从?头到尾,乔蔚然一句话?没有,直到最后她抽泣着道歉,一声声“对不起”砸在?乔蔚然心上,让他有几分?恍惚。
时间仿佛倒退回?十几年前,他坐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眼?前是手写?的练习册,几乎写?满了整个角落,他有一道题做不出来,想要拿去问一下?爸爸。站在?门口,他听?着房间内父母若有若无的声音——
“我想我妈了,我好想家。”
“进哥,我想见他们。”
后来,乔蔚然被带着去见过一次江绍和段婉,那?段事情?印象模糊,他隐约间还记得,当时一个旗袍太太在?他手心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他头一回?吃到那?样味道的东西,又甜又苦,咽下?去后,嘴里?弥漫着令人一直回?味的香气。
段婉一直在?道歉,哭个不停,江绍看不下?去,劝了几句后将视频挂断,在?最后一秒,女?人着急地像是想冲进屏幕。
直到这一刻,乔蔚然仍是有些恍惚。
江绍咳了咳,问:“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
“26号,八强赛。”
“嗯,是去马德里?吧?好地方,西班牙人,热情?。”江绍难得和他这么闲聊,他说一句,乔蔚然答一句。
直到对话?结束,两人都沉默。
江绍叹了口气,说:“蔚然,你外婆这些年来一直在?忏悔,她只是性子傲,并不是铁石心肠。当年她意识到你父亲病得多重时告诉我了,想让我出钱找医生给你父亲看病,但为时已晚,她为此自责后悔了大半辈子,是她的错。”
江绍见乔蔚然没有反应,又说:“蔚然,她为此道歉,不求得到你的原谅,外公只是想说,她知道错了,用了十几年的时间。”
原以为这次见面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冷战,同样的情?况在?他的
成长里?发生了无数次。
每到这个时候,他耳边就充满了母亲绝望的嘶吼与哭嚎。
段婉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低头,不服输,仿佛一切的悲剧不是源自她手。
那?段时间,是他这一生的黑暗。
所?有的幸福假象都被现实撕碎,他直面的黑暗鲜血淋漓。
“外公,”乔蔚然垂着眸子,藏住了内心的脆弱,“温冉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嗯,”江绍说,“有空带她回?家吃顿饭,我挺喜欢这个姑娘。”
“好。”
“比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