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齐师傅知不知道穆然的身份?”
“自是知道的。”柳嬷嬷道,“可齐尚书表现的就像完全不认识穆状元一样。”
“那穆然知不知道他与齐师傅的关系?”
柳嬷嬷,“这我就不晓得的。不过看穆状元都想一刀捅死齐尚书的样儿,恐怕也知道一些吧。”
荣烺想一想穆然在帝都的日子,完全没看出他跟齐师傅有半点关系的模样啊!荣烺琢磨着这事,“嬷嬷你先时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柳嬷嬷道。太后在世时,这些事无需荣烺操心。太后一去,宫中朝中的事还忙不过来,也顾不上这个。
荣烺来回想几遭,并不认为穆然母亲姓林就对朝廷有不好念头,心里倒是很怜惜穆然的遭遇,不由叹道,“瞧齐师傅办的这叫什么事啊!”
穆然有这样的身世,荣烺赦穆然就更慎重些,找来颜相商议。问颜相可知晓穆然身世,颜相脸上毫无异色,“先前并不知晓,后来穆状元在科举上光彩夺目,臣听闻他父母双亡,也无甚族人。臣想他这样的资质不似没来历的,便谴人到他原籍查了查,看齐尚书不似要声张的意思,臣想穆状元也算身家清明,未向旁人提起过。”
说至最后,颜相哭笑不得,“倒是未料他这般烈性,竟然去行刺齐尚书。”
“这倒也不能全怪穆然,我看他是叫齐师傅气疯了。”
颜相深以为然。
“他这事可怎么个处置?我想,不如让他外放,出去冷几年,这事也就淡了。”
“殿下所虑极是。”
“让他去哪儿好呢?”荣烺与颜相商议。
颜相道,“辽北如何?那边正缺人手,必得有位精明能干的抚民官长久治理,才能使辽北恢复往年生机。”
“是个历练人的地方。可自从知道穆然这身世,我就有些心疼他。”辽北苦寒,人尽皆知。
“殿下素来心软。”颜相眉眼含笑,温雅的面容下说出的话却很冷酷,“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心疼的吧。”
“穆然多可怜啊。”荣烺觉着,穆然原也是官宦公子,自幼却吃了不少苦头。
颜相微微摇头,“当年齐康与林家联姻原也是被迫。齐康年轻时颇有轻狂之处,他的父亲周尚书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认为自己可以控制收服齐康,事实上最初齐康的确受他掌控。后来齐康投效太后娘娘,林党被诛,他与林家的亲事自然要解除。这里面没什么忘恩负义的指责。林氏到冀州后,没有齐康暗中照顾,他们母子哪儿能那样顺利的安置下来。
要说齐康没有抚养穆然,穆然也有读书习武,十几岁时一人到帝都也没挨饿受冻。这当然无法跟尚书公子的身份比,可同样,齐康也没要求穆然当孝子贤孙孝顺他后半生。
这世上多少人不过拿孩子随便养养,这孩子就似欠了他们三辈子恩情似的,割肉削骨都别想还清。
齐康人品虽一般,在穆然的事情上,较之世上多数人还是好上许多的。”
原本对穆然充满怜惜的荣烺听颜相这样一说,倒也觉着……似有道理。荣烺自幼在郑太后的关爱下长大,哪怕经历再多不幸,她心中仍存着那一点最珍贵的爱。那是祖母对她最无私的馈赠。
荣烺说,“我就是觉着怪可惜的。齐师傅很喜欢小孩儿的。”
颜相笑了笑,“殿下,齐康与穆然天生无缘,不必勉强。”
“你笑什么啊?”荣烺都要叹气了,“我替他们父子惋惜。”
颜相又笑了,“臣是看殿下这样为齐康考虑,因这点血缘关系就为穆状元这般操心,为殿下与齐康的情分感到喜悦。”
不知道颜相是不是在打趣她,荣烺略有点不好意思,“齐师傅那人颜相你也知道啊,他一直一个人,咱们可不就得多替他操心么。颜相你跟齐师傅也很好啊,你对齐师傅了解这么深,一看你俩就是至交。”
颜相汗颜,“殿下过奖,臣属于交友不慎。”
荣烺笑起来。齐师傅的确总是给人一种喜爱的同时又无时无刻不想给他两记老拳的感觉啊。
与颜相商议定,荣烺同史师傅说一声,穆然也别在刑部关着了,大好年华,很该为朝廷出力,让他去辽北吧。
史太傅十分愿意,虽说孙婿是仗义拔刀,可谁晓得齐尚书是公主细作,亏得没把齐尚书捅实。如今能到辽北做官也很不错,过几年事儿淡了,就给孙婿谋个好缺,不愁没前程。
史太傅知道齐尚书向来难缠,还是多问一句,“殿下,齐尚书那里……”
荣烺十分怜悯的看史太傅一眼,想史师傅这样的实诚人,素来与齐师傅不对付,如今他二人竟做了亲家。史师傅若知晓此事,老血就得吐两碗啊。荣烺善良的隐瞒了此事,打包票,“齐尚书那边,我来说。穆状元也是一时义愤,有可谅之处。史师傅你放心吧,齐师傅也是爱惜晚辈的。”
“多谢殿下。”史太傅一揖,高高兴兴去刑部接孙婿了。
齐尚书那里,荣烺也劝他善良,别总欺负人家穆状元了。
齐尚书大为不满,“臣活半辈子,头一回听到这样荒谬的话。臣被人刺杀,反是臣欺负刺客。”
“我不是说这事。以前一起吃早点,你非让人家穆状元坐你身边伺候你早点,我当时就觉着你拿腔作势的欺负晚辈?还有在内廷,穆状元是新翰林,我也听说你把人使唤的昏头转向,还爱说话刻薄人。”
“殿下您出去打听打听,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想伺候我没机会!”
荣烺打个圆场,“差不多算了。你虽然占着理,可细一想你总也有不是的地方,对不对?”
“我完全没这感觉。”
“行啦,就这么着吧。我看穆状元也挺好的。”
“不是臣说话直,您这眼神偶尔有点问题。”
“我看你对穆状元也不是全无感觉吧?”
齐尚书拉开折扇,慢慢的扇两下,眉眼间很是安静,“也不是全然陌生人。有时看到他那副蠢样子也会忍不住想教导他两句,不过也仅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