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安静保持了一路,直到回酒店。
杨星竹从后视镜瞥着两人,发现裴阮打开车门先下去,桑千沉紧跟着也从另一侧下车。
真是个祖宗。
杨星竹很好奇,桑千沉是怎么追到裴阮的。
裴阮在圈内出了名的清高、孤傲,圈内好友一只手数得完,拍完戏可以几个月不出现。
加上长相精致和不染世俗的眉眼,让他看上去多了点不近人情的冷漠。
事业上升期谈恋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主要是想象不出来他谈恋爱是什么样。
两人仗着腿长,已经先一步进到电梯厅。
桑千沉转头,不时瞄着一路没再说过话的裴阮,心被一根绳子提着,很不自在。
“阮阮——”
“什么?”
裴阮一点不想跟桑千沉说话,顺便反省了一下之前的心软。
他一直觉得桑千沉就是小孩脾气,在恋爱里占有欲强没什么问题,他比桑千沉大四岁,多让让也正常。
因为他知道桑千沉是真喜欢他,所以才会主动做了包容的一方。
裴阮看一眼垂眉耷眼的桑千沉,“有话说话。”
桑千沉垂着的眼睛里闪过喜色,立即按了电梯,还伸手挡着门让裴阮先进去。
正准备进来的杨星竹脚下一停,“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明天是我女儿生日,今天就不上去了。”
桑千沉才杀青,按照习惯要休息一段时间才会进组。
她跟着休息也很正常。
主要是,想给裴阮和桑千沉单独相处的时间。
“好,我有事联系你,你开车小心。”
“知道了。”
杨星竹答应一句,看桑千沉的眼神带了笑意。
她带桑千沉的时候,他才十七岁,一个未成年成天姐啊姐叫着,叫着叫着真像姐弟俩。
杨星竹看向裴阮,“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帮你管他。”
裴阮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朝杨星竹点头,“嗯。”
等杨星竹离开,桑千沉才松开电梯按钮,按下楼层数。
回到酒店房间,裴阮把外套挂上去,取下口罩和帽子,打开鞋柜换了鞋,然后往里走。
桑千沉被甩在玄关,一双眼睛几乎黏在裴阮身上。
裴阮没有去别的房间,也没有不管他,甚至对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说明裴阮心里还有他。
意识到这一点,桑千沉郁闷的心情终于好了点。
“明天早上十点的航班,我要去一个星期。”裴阮走到卧室时,站定回头看他,还是忍不住交代,“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桑千沉眼睛亮起来,飞快换好鞋走到裴阮面前,“不会打扰到你?”
裴阮唇边牵开笑容,整张脸上的冷意立即被冲散,“那你可以不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肯定会打。”
桑千沉话赶话说了句,故意把人挤到关着的房门口。
房门口空间狭窄,不管是呼吸还是气息,都变得异常清晰。轻微的肢体动作,布料摩擦的声响立即响起来。
桑千沉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裴阮的脸上,嗅到了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木质香水后调。
眸光变暗,无意识吞咽,喉结清晰可见地滑动。
身随心动,脚往前迈了一步,几乎把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完全挤出去,手往上,指腹贴在他颈侧。
他们恋爱两年,彼此最私密的一面也无比熟悉。
四月的北市晚上偏冷,从外面回来,房间的空调才开,温度不高。
裴阮鼻尖和眼睛周围泛着一圈粉,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格外醒目。
桑千沉心念一动,低头靠近,指腹从颈侧一点点挪到他脸颊,皮肤微微下陷,鼻尖快要贴着时,裴阮偏过头避开他的动作。
桑千沉呼吸一促,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压下心里的躁动,故作轻松问:“刚才我是想问你,我要不要给叔叔阿姨准备点礼物。”
退开的动作显得磨蹭,呼吸难免落在裴阮脸侧和耳朵上。
裴阮紧绷的神经不敢放松,手心悄悄贴着墙面,一冷一热,让他觉得忽然很闷。
“不用准备。”
“买是来不及,但上次品牌方拿来的当季新品,阿姨的年纪戴也很合适,叔叔的话,酒可以吧?”
桑千沉语气轻松,但目光紧锁在裴阮身上,哪怕已经往客厅走,仍旧存在感十足。
裴阮靠在墙上,蜷着的手指松开,“说了不用,我们已经——”
分手了。
后面的话裴阮没说出来,但桑千沉停在原地的动作,让他们俩都清楚地知道,他要说什么。
房间再度陷入安静,显得窒闷。
桑千沉回头去看裴阮,裴阮靠在那里,闭眼微仰着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脆弱感。
像是雪山峭壁上的一块冰晶。
“我是失忆了,但我还是喜欢你。”桑千沉看着他说。
裴阮想起那天晚上的争执,实实在在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能见到分别几月恋人的喜悦,在那瞬间被一盆凉水当头浇灭,不仅这样,桑千沉盛怒之下说出分手,头也不回地把他丢在客厅。
当时来不及体会的分手感受,在今晚姗姗来迟,像一把钝刀在心口来回拉扯,疼痛沿着骨缝蔓延至全身。
裴阮垂下头,心生出委屈。
要开始的人是桑千沉,要结束的人也是桑千沉,那他算是什么?
满足桑千沉在二十岁对于恋爱幻想的一个工具人?
思绪一旦走偏,很轻易就钻进死胡同里,然后与冷静、理智背道而驰。
“明天一早航班,我先睡了。”裴阮转身去开门,手才搭上门把,身后响起桑千沉的声音。
“我们为什么吵架?”
裴阮一怔,“我不知道。”
桑千沉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歉意,“我错了,阮阮,你不要生气,我一定会改,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他记不得到底因为什么,就连以前的相处在记忆里都很模糊。
可裴阮的性格,不是真的生气,是不做出拉黑这样的事。
太糟糕了,之前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裴阮这么生气?
——对,什么都是我的错,连想跟你在一起也是我错了,这样你满意了?
裴阮脑中忽然闪过那天晚上桑千沉的话,握着门把的手指收拢,指节泛着白。
桑千沉发现裴阮更沉默,周围都笼罩着越来越低的气压,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
桑千沉懊恼自己刚才的语气,像是嫌吵得不够凶,还往火上倒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