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

谢纨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洗了洗刚被捏过的脸,?迤迤然下楼。

……

琴房布置在向回意隔壁的房间,只隔了一面透明的玻璃墙,里面摆着价格不菲的古董花瓶,以不符合声音传播原理的方式,经过鬼斧神工的装修,确保传到反派耳中是轻柔而低缓的。

谢纨坐在琴凳,纯熟地弹着钢琴曲,一首首平缓优柔的夜曲在他纤长的指尖流淌,都是各个时代大师的名作,他弹奏得一直很好。

他一直弹了一个小时,直到手指酸痛,腱鞘尖锐疼痛起来,也没有听到向回意叫停。

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按照往日,他早已回去休息,在罗马式大床上安睡了。

谢纨这才明白为什么向回意刚才高拿轻放,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仿佛不知疲倦地弹奏钢琴,忽略到手腕和腱鞘的尖锐疼痛,继续弹奏起来。

他的余光透过光洁的几近无物的玻璃墙,看到了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的向回意。

谢纨指尖下琴键毫不停歇,猛然按下一个强音!

一个尖锐、刁钻的强音。

躺在床上仿佛已经入睡的向回意,一瞬睁开眼睛。

一串时而肃然崇高,时而激愤飞扬,让人捉摸不透,心脏随之一同颤栗的音符,从谢纨苍白的指尖流畅滑出。

这是贝多芬c小调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

一个个音符接连不断从弹奏钢琴的人指尖肆意流出。

既然向回意不让他睡觉,那他也别想睡了。

琴声激烈,如同魔鬼的戏谑,节奏十分鲜明,充斥着不和谐的旋律和尖锐刺耳的和声,狂野又粗暴,像是深渊在耳边轰然嘶语。(注:1)

向回意穿着黑色丝绸睡衣坐起来,捏了捏太阳穴,忍了一会儿,打开琴房的门。

钢琴声流泄而出。

他站在门口,像是在欣赏乐声,嘴角微微翘起问:“你在干什么?”

只有熟悉的人知道他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谢纨陪伴对方这么多年,当然看得出。

他装作没有察觉一般,道:“我看您今天睡眠质量不是很好,如果换个演奏风格会不会好很多。”

向回意笑了一声:“你倒是胆子很大。”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有节奏地敲击两下:“今日几次三番忤逆,阿妹,你不听话。”

他这已经是怒极。

谢纨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心脏剧烈跳动,能够听到砰砰的心跳声,头脑一时间极度清醒。

他微笑着,缓慢地骂了一声:“谁是你妹妹?”

他看到向回意的敲击玻璃的指尖一顿。

然后笑意越来越甚,几乎到了愉悦的地步。

向回意轻声说:“很好,阿妹,小鸟也有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他声音那么轻,优雅低沉,却带着无尽的危险。

“不过我想,你或许不需要这些东西。”

谢纨闭上眼睛。

“砰——!”

他拎起古董花瓶,猛然砸在向回意耳边。

同他擦肩而过。

铜质的花瓶砸在钢化玻璃上,发出巨大的、沉闷的一声。

向回意抬起眼皮,看着拎起结实的铜质古董花瓶的少年,笑意渐渐消失。

“你过火了。”

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谢纨举着沉重的半条小臂高的花瓶,就贴在向回意的苍白的耳边,仿佛再移一寸就会把他砸得血肉模糊。

他看着向回意,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