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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上了车,关上了门,将寒意都关在了外面。
“苏蓝……”
清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钟予看着苏蓝按下了通话键,对司机说了一声“开车”,有些怔忪。
车子缓缓启动,向前开去。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看见你的车了。”
“嗯?”
苏蓝唇角翘起一丝微弱的笑意。
“不是每个人都能随随便便进首府官邸,连招呼都不打的。”
车子驶出门口,立在官邸两侧的护卫战战兢兢地对他们行礼,腰杆挺得笔直。
“反正宴会也没什么意思,我出场露个脸就可以了。”
她转头看向钟予,“怎么忽然来了首府?”
钟予怔了怔。
漂亮的玫瑰勉强自己跟她对视,装作镇定,手指却捏上了袖口。
眼尾浮上了薄薄的绯红。
“我……”
“我觉得,你今晚不回来,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应该就是北境这个重要的晚宴。”
苏蓝将自己披风顺手脱下来,放到座位一边,“嗯?然后呢?”
钟予眼尾又红了一点。
他顿了顿,从自己身侧抱出来一个小盒子。
“我想……给你送这个。”
“这是什么?”
钟予眼睫垂了垂,捏在盒子边缘的手指都攥紧了。
苏蓝眼睁睁看着他紧张地从脖颈一直红到耳朵尖。
她唇角又弯起了一点,“怎么了?想藏着不给我看?”
钟予眼睫轻颤,停顿了一下,还是双手送前,慢慢地打开了盒子。
“……就是,这个。”
香味扑面而来。
苏蓝微怔。
盒子里,是热腾腾的……
……香菇鸡茸粥。
粥被很好很细心地保温着,盖子一被揭开,蒸腾的烟气和香气便冒了出来。
她愣愣地低头看着。
粥跟她记忆里的一样,软糯鲜艳,色香味俱全,光看一眼,苏蓝就感觉自己忽然饥肠辘辘了起来。
在这样的深夜里,尤其适合抚慰她的胃。
钟予这么晚,那么远地飞过来……
就是为了,给她送一碗粥?
“我知道你,晚宴的时候……一般都吃不太下东西,所以……”
钟予的声音很轻,
“所以,我就想……也许你会想吃这个……这样你胃会好受一点……”
车内忽地很安静。
苏蓝没有说话。
似乎是她久久没有回应,钟予手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慌张地又想要收回去,手腕就忽然被握住。
手中一轻,是食盒被接了过去。
“苏蓝?”
她接过食盒。另一只手慢慢顺着手腕往下,捉住了他的手指。
钟予一惊。
她的指腹,又慢慢地抚摸,慢慢地摩挲过他的食指关节。
很轻,很慢。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伤疤。
是他在她死后,做饭的那次切到手的疤。
“疼么。”
苏蓝盯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
“切到手的时候——疼么?”
钟予感觉被她握住的那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微微睁大着烟,傻傻地望着她。
像是有什么从自己被她触碰到的地方燃烧起来,一点一点,顺着他的手指,蔓延到掌心,又蔓延到他的胳膊,一寸一寸地把他软下来。
终于意识到了她在问什么,钟予垂了下眼睫。
轻轻地摇了摇头,“已经……已经不疼了。”
切到手的时候,当时很疼,血流了满手。
后来缝针,伤口愈合,偶尔触碰的时候,也都很疼。
但那一刻,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些全部的痛楚,无论是手上的刀疤也好,身体虚弱时的折磨也好,痛彻心扉的每一秒钟也好……钟予觉得自己所有经历过的痛感,都在知道她还活着的那一瞬间,一下消褪而去了。
只剩下他,和漫山遍野绽放的花。
更别提……这个人,现在,正捧着他的手,慢慢地摩挲。
钟予心微微地软下来,像是落入了棉花。
车向前行驶着。
北境首府窗外的霓虹色彩顺着车窗落入车内,又流水一般游走,向后流淌而去。
她就这么握着他的手。
“钟予。”
“……嗯?”他仍然低头看着。
她问:“我们来北境多久了?”
钟予忽地停滞了一下。
落入棉花的心,倏地又直直下坠。原来下面,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他一直在刻意忽视时间的流逝,却没有想到她先问了出来。
浓重的酸涩感,蓦地密密麻麻地从心底冒了出来,让他鼻尖都有点酸了起来。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
“……快要,一个月了。”
他低低地回答。
一个月了。
她这么问……是快要到,跟他分别的时候了么。
光是这么想象一下,钟予感觉自己眼眶都要红起来。
苏蓝点了下头,松开了他的手。
“一个月了啊,”她说,声音很平静,“那我明天会留在北山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