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照山把手搭在赵北关肩头,一股冰冷的阴炁沿他的十二外经运转进来,吸收了他不安不宁的心绪,渐渐地平静、昏昏欲睡了起来。

“你说的那个新郎官的尸体,是三百年以前的古人,三百年前的古人,怎么会是姬绍?”常照山的声音好像能让他迅速跌入睡眠,转眼间便已半睡,“你起卦的次数太多了,你忘记了我教过你们的……起卦不可反复,亦不可有执念,不然这本便是对起卦结果的一种扰乱。

“你数日未睡,好好休息吧……若是姬绍能过得了金乌卫那一关……

“他便是姬绍。”

赵北关在榻上睡着了。常照山低头默然片刻,从学生的桌子上取了一张纸,用黑色的阴炁在纸上写了一行飘渺的金文:

“大启元贞十九年,金阊府法子监西监姬绍,其犹为人乎?”

金文成型的瞬间,这张纸被常照山手中的火焰焚没。

黑色的纸灰簌簌落下来,在桌子上形成一个灰色的金文:

“然”。

常照山摇头笑了笑,桌子上的纸灰被风吹得没有留下痕迹。

他才教导过学生不要反复起课,莫有执念。他偏倒这三四日里,就这一个问题,占卜占了四五回了。

赵北关不肯和他直说,可猜也猜得到,赵北关这几日定是占卜姬绍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姬绍占出了问题。可赵北关受伤甚重,又反复起课,又怎么可能不会对占卜结果有所扰乱?

何况姬绍如今,还要过金乌卫这一关。

沈秋梧不老实是在师弟师妹面前不老实,在常老师面前老实得不得了。老老实实在茶歇室外面等了好久,才等到老师出来,连忙迎上去道:“老师……赵师弟伤势怎么样?很严重吗?”

她刚才细想了一下赵师弟和姬绍,越想越觉得心有戚戚。

赵师弟,糊涂啊,太糊涂了!

一个能让你受伤这么严重,自己屁事没有的男人……且再上个月才到十八岁,怎么值得托付呢??

“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天欠缺休息。”常照山道,“我让他先睡了。”

沈秋梧老老实实地“噢”了一声。常照山突然皱起眉头问她道:“你和姬绍熟悉……你可知道,姬绍是不是曾交过一个姓朱的朋友?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姓朱?”沈秋梧也皱起眉头来,“男的女的?”

常照山顿住片刻,面色有些说不出的怪。“男人。”

沈秋梧心道:男人?姬绍那小子认识的男人,您觉得我能认识得过来吗?

若是女人,那还有的说道说道。男人,姬绍那小子认识的男人多如牛毛,还不算上在老家认识的,这我哪儿认得过来?

但理是这个理,沈秋梧可没这个胆子和常照山“讲理”,便问道:“姓朱,我想一想……还有别的特征么?譬如是哪一家的人,有没有去法子监找过姬绍,或者相貌上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

这话问得让常照山也回想了好一会儿。但想了半天,最后常照山却摇了摇头道:“他人不矮,约莫和姬绍一般高,不太爱说话,相貌……没太有特征。”

“……”沈秋梧沉默片刻后道:“我记住了,我留意一下。”

常照山又想了想:“噢……他很有特点的是他的八字,四天干四地支均属水,且属阴水。听口音是庆春府那边的,他叫……他说他叫朱堪。”

庆春府和金阊府同为东七府之一,是金阊府的南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