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金乌卫也都随他们两人一同走了过来。常萝卜仍然留在办事厅,没有搭理他。姬绍没有想通李尚这说的是哪家的话,又想既然常萝卜没有管他,想来也不是什么危险差事。

他在白浦县,可没有旧相识。

他们一行人从办事厅向后走,走到一间休憩室门前。这门底下,用术士的眼睛看,隐隐透出用阴炁起阵的北斗星图,正是用以屏绝外界窥探、卜算的阴炁之门。

一个青衣裳金乌卫用钥匙打开门上一把沉重的铜锁,“吱呀”推开了门。

姬绍听着那推门的声音,连太阳穴都绷紧了,心道:“普通人?普通人你这么内锁外锁,生怕让人看一眼,难不成还能是什么稀世宝贝?”

装潢考究的官老爷休憩室中,空空荡荡的没有人。

姬绍跟在李尚那三个蓝衣裳金乌卫身后,只有他们进了门,其余金乌卫在门外等着。

踏入这北斗星图起阵的阴炁之门的那一刻,门外的诸般杂噪便被隔绝在外,只有他们四个人的硬底靴子,踏在木头地板上的嗒嗒声。

转过前面的茶室,走进里屋。

姬绍首先看到的是薄薄的木头窗棂中透过的阳光。他想道:“真是个亮堂堂的春天,不知道今日我还能不能出去游玩一番。”

这阳光洒在小桌上,照得小桌也亮堂堂的。

然后他最后才注意到坐在小桌边,一直低着头的一个男人。这男人年纪同样看起来十分轻,约莫和他一样年纪,肩膀瘦弱,脖子也细细的,像是还没有完全长成。

男子身上只有一套白色里衣,外衣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直到他们拐进来,这男子才抬起头来。姬绍看到他的脸,他不认识这个人。男子有一张平淡却显娟秀的脸,细细的眉毛,细细的眼,左眼皮下一颗细细的痣。

看到姬绍,男子沉闷的眼中才似闪过一丝亮光。

李尚问道:“你可曾见过他?”

此话当然问的是姬绍。

姬绍心道:“我当然没见过!这又不是宋府的大少爷。”

但此人的相貌,让姬绍心中产生一个猜测。半晌没搭话,姬绍在背后掐几个指决,运炁起术推演出了此人的生辰八字。

“稀罕,稀罕。”姬绍笑道,“自从在监里学了推演八字的术数,我天天到街上去练手……倒是第一次见八字全属阴水的男人。”

人的天生相貌,与人之生辰八字之格局息息相关。一见这男的,姬绍便觉得阴性很重,推算下来,果然如此。

水便是柔物,兼之全属阴水,如何能不阴嗖嗖的?

然后他补道:“回李师叔,我没见过。”

李尚摇了摇头,虽果在他预料之中,但仍不免失望。李尚道:“你在宋府全把功夫用在打架痴缠上了,若你们不是旧识,理应是没见过他的模样的。”

“那时这人竟也在宋府?”姬绍心道:“或许躲在后院?反正我没有见过他。”

姬绍问道:“他也姓宋么?他是宋家的谁?”

“他不是宋家的谁。”李尚道:“他是嫁进宋家的新嫁娘。”

“他、他……”姬绍大惊,指着那男子道,“他就是那个站在喜堂上的新娘子???”

“正是。”

一时之间,姬绍竟不知道要先问“他居然是个活人?”,还是先问“谁家的新娘子会是个男人?”。

他忍不住再去看了一眼那男子,却发现那男子正也默然地在看着他。登时看来也再不觉得那张八字属水的脸面温柔娟秀,只觉得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半晌,姬绍憋出三个字:“怎么会?”

李尚竟是不言不语,似是在思索,也似是在观察。

那年轻男子站起身来,但没有向他们走过来。他目中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却重新看向姬绍,用一口不怎样标准的官话说道:“我不是宋家的新娘子,我没有见过他们……但我和你成过亲,拜过堂。”

此话当然也是对姬绍说的。

姬绍更加悚然:“大哥,我连二十都没有,谁和你成过亲、拜过堂?”

那男子声音很低,说话却很连贯,语气执着。

他道:“我不是大哥,我有名字,我姓朱……叫朱堪。”

“好,好,朱堪,朱哥,堪哥,”姬绍辩驳道,“既然你说你看到‘我’和你成亲、和你拜堂了,那你怎么没看到和你拜堂成亲的那个‘我’旁边还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

此话未说完,姬绍冷不丁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