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误、误伤了?

裴子烨愣住。

他从来没有见过连星茗出手,不!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连星茗发怒的样子,这人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笑嘻嘻的,散漫开朗又脾气好。

对面传来疑惑声音。

“你找我有什么事?”

裴子烨回神,这才想起来正事。

经过方才的一遭,他发觉连星茗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难道还没听说杀妻证道?

没听说可就太好了!

裴子烨干咳一声,看天看地小声说:“我是想来提醒你,近些日子你可能会听见一些不太好的传言。我先把话放在这里!那句话确实是我说的,我不否认,但是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反正、反正你听了以后也别难过,我……”

“你是指杀妻证道?”连星茗打断。

裴子烨:“……”

裴子烨震惊:“你都知道了?!”

连星茗将剑按入怀中,腾出两只手为他鼓掌,边鼓掌边摇头:“不愧是你,不愧是裴少侠。此等豪言壮语哪里是个人能说出来的?至少我就说不出来,真是开眼了。”

果然生气伤心了。

裴子烨来时准备了一箩筐的辩解之言,可对上面前人微微潋起的眸,他瞬间就忘了个精光,支支吾吾想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他焦躁之下猛地抽出剑,双手奉上剑梗着脖子凶巴巴喊:“我错了!!你想出气随便你打!我今天要是还手,我就是你孙子!”

连星茗后退一步,“不不不你别害我,上个没还手的还是我师兄,我直接喜提十天禁闭。我若把你打伤,冼剑宗和大燕国还不得扒了我。”

裴子烨低头瞪地,表情更凶:“你放心打!男子汉大丈夫,我绝不打小报告!”

“…………”连星茗偏头,笑出声。

听见笑声,裴子烨才愣愣抬头,眼睛被那明媚的笑意晃了一瞬,说出来的话也呆呆的:“你……你没生我的气?”

“没有,没有!我逗你玩呢。”连星茗走近,还是笑:“没关系的,你不必在意,那句话我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裴子烨眼睛微亮,接连两日的赶路他都焦躁难安,如今听了这么一句话,好似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是回归了实处,突然无比安心。

安心之余,还有滔天的感动。

——他好爱我!

脑子里像炸开了缤纷的烟花,只剩下这个仿佛在识海里欢乐跳舞的想法。

此等过分言论,若是换作裴子烨自己,恐怕都得提剑追杀八百公里。连星茗竟然如此包容,不仅反过来安慰他,甚至还眼角弯弯叮嘱了一句:“夜深了,更深露重,裴少侠回去路上请小心。”

得此一言,裴子烨返程路上格外小心,逢人便炫耀有人叮嘱他小心行路。

“仙人是出门派修行?”有人问他。

他便兴高采烈回:“嗯!没办法,谁叫家里有个小琴修整日瞎担心我出事!”俨然都快把蓬莱仙岛当成自己的师门了。

简而言之,很上头。

翌日清晨行至半路,他发现路上有人立了块界碑,篆刻四字:九节风路。

这条路竟然真的被人命名为九节风了!裴子烨细数这半年来,他往返冼剑宗与蓬莱仙岛之间总计四十七次,送药直接送出了一个路名,还有谁?他就问问还能有谁?

裴子烨久久矗立于界碑之前,扬唇之时脑后的高马尾都被清晨的阳光润泽,鲜衣银剑少年郎,意气风发提剑在界碑之上刻下一行字:

九千九百九十九!

四十七次送药算得了什么?他们剑修平生大开大合,最看不起这种可怜巴巴的小数字,他打算在成婚之前再送满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九节风!

微风送来秋日的凉爽,灿烂的晨光铺满大地,春天走了,草木却还留有甜甜蜜蜜的春日余韵,最终这个数字永远止步于四十八。

只是隔了几日,裴子烨便又兴致勃勃要出发,往常临近连星茗的居所,人都还没有见到,就会听见这人嬉笑询问声。这一次裴子烨都走到房门前了,迟迟没能听见声响。

门虚掩着,一片安静。

居所主人若不在,无端闯入是为下乘,裴子烨换了个角度往里看,意外发现连星茗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臂弯里,不知道在作甚。

裴子烨便起了吓唬的心思。

他推门悄声走近,手掌抬高往被上重重一拍,下面立即传来一声痛呼。

连星茗从臂弯里抬头。

裴子烨一看他的脸,便愣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过的原因,他的眼眶通红,脸侧还留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碎发略微遮挡半张面颊,也挡不住横至耳廓的大片淤青红痕,往日莹白的耳垂如今也充着血,缀着丝丝血痕。如此凄惨,看着都叫人心尖刺颤。

对视几秒钟,裴子烨眉头猛地拧起,眸中燃起怒火:“你的脸怎么搞得?!”

连星茗像是才反应过来,抬手挡了下脸。锦被从他的肩头滑落,他只穿着白色的里衣,背上只会比脸更凄惨。血迹甚至已经渗透了绷带,又渗透出里衣落了朵朵红艳的梅花。

“犯了错,师父惩戒。”他是带着笑说这句话,耸肩:“挨了个巴掌,师父问我知不知错,我拒不认错,就又倒霉多挨了十几棍。”

裴子烨定定站立几秒钟,一句话不说就转身要往外走,气势汹汹。

连星茗一惊,“诶——”他撑着床铺想要爬起,突然面容扭曲一瞬,嘶声倒了回去。

裴子烨听见后面的声响,才走回来,一把将其按回床上,怒声道:“躺好!”

“你想去干嘛?”

“自然是找你师父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