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庄家离开后,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静默站在酒楼前。
也没有心思再喝酒了。
白羿转面看向街道,轻声道:“漠北大军进驻,奸/淫抢掠。二殿下,你幸亏是去修仙了,你若也跟着参军,是见不得那种场面的。”
连星茗心脏一阵痉挛,疼到他手脚冰凉,重重抿唇低下了头。
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当街纵马从街道上掠过,又紧急扯住缰绳下马,冲到白羿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声音发紧道:“白小将军,边关告急!咱们需要提前启程了!”
白羿面色一紧,几乎像是条件反射般要几大步跨上马。往前走出几步,他才想起来回头,大步走回来语速极快道:“二殿下,你帮我把这个东西给崇宁长公主。”他摸了摸后脑勺嘻嘻哈哈笑了,有那么一瞬间眉宇中流露从前的不学无术模样,声音却沉稳许多,“是边关那边的乡村药方,听说能祛胎记。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给带回来了,你帮我给长公主。”
连星茗点头,“一定带到。”
白羿没有动,眼眶微红看着连星茗。
连星茗抬头,也没有动。
后方传来焦急的催促声。
连星茗从很早以前就看出白羿暗恋皇姐,同样的,他从很早以前也看出皇姐对白羿有意。这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却怎么也不愿意捅破,
白羿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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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星茗愣了,不甘问:“你可知你这一去就是数年不再见。你真的没有什么话留给皇姐?”
白羿似乎看出来他想要说什么,叹气道:“二殿下,在身为白羿与连玥的前提下,我们首先是将军与公主,是在国家危难之时,最需要站出来承担责任的人。”
“……”
仿佛天边突然降下一记闷雷,狠狠地击在了连星茗的头顶。
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再一次升腾而起,连星茗将手掩在袖袍之中,不断用拇指的指甲掐着指腹伤痕,将其用力抠开。
指尖的剧痛仿佛才能镇住心尖的刺痛。
——他也想承担责任,想要并肩作战,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去承担责任的资格了。
明明白羿此言并非嘲讽,可连星茗就是面上发烫,羞愧到不敢与其对视。
“二殿下?”
白羿微微弯下腰,将脸凑到连星茗的眼前,像从前无数次那般嬉笑道:“好好修仙,待我凯旋,便又是一记丰功伟绩。就更功高震主咯,届时等着你将我全族抄家流放。”
连星茗失笑:“行,等你回来我把你抄家流放。日后在矿洞里挖石头时,可不要骂我。”
白羿大笑着挥了挥手,翻身上马。
马蹄声起,他的身形逐渐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身上的白色丧服随风而起,兜帽被风霜刮下,渐行渐远,背影变得愈加模糊。
这一去,从此再无回头路。
连星茗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突然一酸,待他将眼泪用力眨去时,已经看不见发小了。
他感觉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一个一个,缓慢从他的身边离去、消失。
只有他被留在了在原地。
走回皇宫的路好长啊。
比以前要长许多,慢许多。
自打三皇弟降生以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父皇和母后了,此次前来也并未提前通知。用系统的话来说,他也算是一路刷脸进的皇宫,进的母后的寝宫,还未靠近,里面便有争执声。
他听见父皇母后在吵婚约的事情。
什么婚约?
皇姐要和亲了吗?
连星茗伸手搭在门框上,蹙眉以眼神喝止周边宫人通传,静悄悄在屋外听着。
大约半刻钟后,他缓慢放下了手掌。
竟松了一口气,低头闷闷笑了。
“……”两侧宫人焦汗淋漓,不住抬袖擦拭额前的细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皇姐和亲,是你的娃娃亲。]系统问:[签约吗?]
[婉拒。]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我看你父皇母后好像也很不愿意,你可以拒绝的。]
连星茗苍白抿了下唇。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系统也不知道,也许是皇城街道上挂满了的丧布,又也许是白羿翻身上马赶
,又也许是庄家软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绝望模样。
又也许?,是那一枚让他心心念念数日的玉髓。
他足足在门前停顿了接近半个小时,幻象外的裴子烨焦切想要得知他此时的想法,却只感觉到身临其境的、死水般的缄默心情。
他甚至想让连星茗立即转身离开!
他不想连星茗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点头答应他们二人的联姻婚约!那这个婚约算什么?
那他裴子烨又算什么?
是你愧疚于母国之下的无奈选择,还是横插在你与你师兄之间的第三人?
不要,不要答应!!
裴子烨在心中不住嘶吼,想要挣扎逃离幻象。他当年就早已经知道连星茗对他无意,之后的相处,他们之间即便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又怎知连星茗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容?
可若当年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连星茗松口答应,那裴子烨便心知肚明。
莫要说一丝一毫的动容了,连星茗不厌弃他便已经是奇迹!
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算是煎熬,直至落满冬霜的枯叶飘进廊中,残忍磨灭掉心中的最后一丝期盼。裴子烨感受到连星茗松了松肩膀,弯起了唇角,轻轻推开了这扇门。
血迹沾到了门框上,猩红刺目。
“父皇母后不必再为此事争执。”
连星茗迎上屋内两人惊愕看过来的视线,笑得成熟而懂事,漂亮的桃花眼中没有一丝阴霾。
“这桩亲事,我连摇光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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