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礼吻着吻着,就有点停不下来,捻开了她的搭扣,又在接吻的同时,摸到遥控器。
“滴”,落地窗旁的窗帘在轨道中缓缓滑动,慢慢合拢,厚重的窗帘遮住窗外璀璨星空,也碰倒了黄栌放在窗边的小半罐椰汁。
椰汁倾撒,没人有空清理。
黄栌仰在桌面上,手抓紧桌沿。
夏夜的蝉鸣未歇,恍惚间,黄栌想起去年仲夏,她在暑假的第二天下午三点钟,于这栋别墅庭院门前遇见孟宴礼。
那时候他在馥郁的花香中垂眼,对她说,“你好”。
此刻,孟宴礼也是这样垂眼看着她的,表情远没有一年前那么云淡风轻。
他鬓间有隐忍的汗意,说出口的话也不再是“你好”,他问她,“想么?”
有时候黄栌单纯天真,对着无花果树下蓬松泥土上的猫咪脚印,也会新奇地盯上半天,还招呼孟宴礼去看。
有时候黄栌很懂礼貌很乖,每餐吃饭时,她都等长辈们先吃,才会开始动筷子。
有时候,她又确实要人命。
就像现在,她不回答想,也不说不想。
只是遵从内心地解开孟宴礼一颗衬衫扣子,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喉结。
所以孟宴礼也没再克制了。
他拉着她的手,哄她:“把腰带也帮我解开。”
桌上放着一本很厚的物理学著作,在某个瞬间,黄栌的肩胛硌在上面,压出一点红色印记。
美国天体物理学家卡尔·萨根曾说过,“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的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的万千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
而孟宴礼眼里,只有一颗星辰。
他吻着他的星辰,额头落下一滴汗:“放松。”
手机里程桑子又发来了信息,约黄栌过两天去海边玩水。
这条信息,黄栌很晚才回复,认认真真敲定了时间,对自己晚回复的事情表达了抱歉。
但程桑子只发过来一句话和一个表情:
【都懂都懂,该有的生活不能少。[坏笑]】
见到程桑子,是几天后。
青漓小城的天气很不错,程桑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两个可爱的黄色充气小皮艇,来找黄栌玩水。
黄栌说徐子漾也在家里,在睡懒觉,问她要不要叫一下。
程桑子“哼”一声:“鬼才找他,我找你。”
换泳衣时,程桑子指了指黄栌锁骨上的红色印记,一脸调侃:“妹妹,我可看见了哦。”
黄栌有些纳闷地垂头看了一眼,看完更纳闷了。
这不是前些天在庭院时被蚊虫叮咬的么,当时孟宴礼帮她涂了药膏的,但她没忍住挠了两下,消退后就留了些红印子。
这也值得程桑子这么兴奋么?
对上黄栌疑惑的目光,程桑子更疑惑:“不是小草莓?”
“是蚊子咬的。”
“哦,蚊子咬的啊,我还以为你男人咬的。”
“.才不是!”
两个姑娘风格不同,程桑子的泳衣是荧光橙色的性感比基尼,黄栌则是米白色的带着小花边的那种。
她们在海边圈出来的安全区域,躺在充气小皮艇上晒太阳。
下午4点钟的阳光明媚,却并不灼人。
海边不少来玩的孩子,套着泳圈,偶尔活跃在她们周围。黄栌听见有个稚嫩的声音喊“妈妈,有水母”,然后是严厉的制止声,“别碰它,小心被蜇伤!”
黄栌趴在皮艇上,小心地稳着平衡转身,果然看见透彻的海水里有两只小小的透明水母,伞状,一收一放地悠闲游在水中。
好可爱!
有当地人操着青漓口音给周围的孩子家长科普,说这种水母每年夏天都会有的,没有毒,不会蜇人,碰一碰没关系,但也不能吃。
这是黄栌第一次在青漓的海水里看见水母,盯着看得正入神,皮艇忽然向身后移动。
她扭头,看见孟宴礼穿着大短裤,站在海水里。
他手里拿着两杯奶油冰淇淋,一杯递给黄栌,一杯递给她的朋友程桑子。让她们降降暑气。
“孟宴礼,这里有水母!”
黄栌拉着孟宴礼的手,挺兴奋地指给他看,“看见了么,两只,还在游动呢!”
她很可惜地说,没带手机过来,想拍下来。
孟宴礼就说:“等着,我去给你取。”
程桑子在一旁挖着冰淇淋,笑眯眯地和黄栌说:“妹妹,以前我可没发现孟宴礼是这么任劳任怨的男人。婚期有确定么?”
“还没有”
“定了通知姐姐,到时候我去给你们随个大红包,看着你们俩我就高兴,怎么就这么般配呢!”
游泳区外的沙滩上,孟宴礼和黄栌两家的长辈们支了个遮阳帐篷,孟爸爸和黄茂康在那边钓鱼,还支了烧烤架,杨姨和孟妈妈在准备烧烤的食材。
黄栌的手机和程桑子的包,都放在那边。
也不算近,要走过整个游泳安全区的沙滩,来回怎么也要十几分钟,但孟宴礼很快就回来了。
“你好快呀!”
“不是说拍水母,怕慢了你的水母都游走了。”
黄栌一直盯着呢,水母不但没游走,还又来了几只。
她举着手机,努力对焦着蔚蓝海水中的浮游小生物,孟宴礼则站在她身边,用手掌帮她遮住太阳,免得晃眼。
“拍到了,我拍到了!也太可爱了吧!”黄栌扭头看向孟宴礼,两人相视而笑。
画面温馨极了,刺激到了程桑子。
她没忍住,在旁边清了清嗓子,幽幽地问:“我那个炮友呢?还在家里睡懒觉?”
听说徐子漾已经起来了,在遮阳伞那边,正在鼓捣炭火,准备给她们烤东西吃,程桑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还算他像个人。”
夕阳西下时,黄栌和程桑子一起回到遮阳棚那边。
天色已暗,遮阳棚下挂着两盏充电野营灯,灯光明亮,烧烤炉上烟熏火燎地烤着肉串,有种灯火可亲的烟火气息。
两个烧烤架,一个是两位爸爸在操控,另一个是孟宴礼和徐子漾在烤。
黄栌跑过去,孟宴礼接过她手里的泳圈和放掉气的小皮艇,又递了湿纸巾给她,让她擦手。
“鸡翅刚烤好,你就回来了。”
“我幸运呗!”
黄栌拿了鸡翅,马上想分给程桑子,转头时却发现徐子漾已经从烧烤架旁起身,拿了两串鸡翅,还顺手拿了那包湿纸巾,冲着程桑子走过去。
黄栌满意地点点头。
嗯,还行,今天不狗,是人类男性该有的样子。
这一晚,海边不止他们在烧烤,大大小小的帐篷下聚集着人群,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
被烤熟的孜然辣椒辛香混合着蚊香花露水,形成夏夜特有的味道。
偶尔有一只两只胆子大的小螃蟹,上一秒还横行霸道地在沙滩上走过,下一秒,感知到人类的脚步声,又怂怂地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青漓当地人挑着扁担,向烧烤的人们推销一种新鲜捕捞上来的黄色蛤蜊,还会留下来悉心指导,告诉他们怎么烤味道会更鲜美。
孟宴礼见黄栌眼睛随着那位买蛤蜊的人走,笑着拿了钱夹起身,去买了两大份蛤蜊,一份送去给长辈们,一份留下他们自己吃。
他们有冰镇的饮料和啤酒,有烧烤有蛤蜊,在这个微风不燥的夏夜,笑语不休,聊到夜色深沉。
黄栌不喝酒,程桑子因为要开车,也没喝酒。
两个姑娘拿了椰汁坐在一起聊天,程桑子悄声问黄栌,有没有发现徐子漾在感情方面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我不太会形容他这种人,算是真正的薄情了吧?”
程桑子说,有一次她和徐子漾一起看电影,那部片子很感人,她这种大大咧咧的女人都感动得哭了,徐子漾却打着呵欠,完全没被触动,还嫌弃里面的主角睫毛膏哭花了不好看。
这种事,黄栌其实有所体会。
去年暑假,忘记因为什么事徐子漾把她得罪了,赔礼道歉时,他卖惨说起了自己的家庭。
她至今记得,徐子漾说起他爸爸被情人勒死在家里时,那种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冷漠神情。
而且,后来想想,徐子漾早知道孟宴礼是grau,也知道孟政一的车祸。
可他那时候谈起grau,仍然发出了“我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放弃画画”这样的疑问。
在感情上来说,徐子漾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
黄栌把这些告诉程桑子时,程桑子仍然是笑着。
半晌,程桑子披着徐子漾的外套,摇头。
坠着水晶的长耳环随她的动作晃动,她在夜色里,沉沉叹息:“没想到我也有甘愿做飞蛾的一天。”
说完,她拿了手边冷掉的几串肉串,去找徐子漾加热。
徐子漾正拿着个易拉罐的拉环发呆,程桑子走过去踢了踢他的椅子:“偷什么懒呢?”
被徐子漾拉了一把,她失重地坐在他腿上。
徐子漾把易拉罐拉环放进自己裤子口袋里,说:“我琢磨琢磨你什么时候能和黄栌妹妹聊完,想起你还有个好哥哥等在这儿,巴巴给你烤了一晚上肉串鸡翅的,也没换来你半句好话。”
程桑子骂他:“呸,你是谁哥哥啊?赶紧着,把这几串肉串再烤一下,凉了。”
夜蛾扑向灯火,几只海鸟鸣叫着掠过海面。
这边,黄栌偏头,发现孟宴礼正目光含笑地看着海面,似乎在思忖什么。
“孟宴礼,你想什么呢?”她凑过去问他。
孟宴礼把人圈进怀里,捂住她的嘴,笑着说:“听。”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发出令人舒适的声音。
但黄栌很快发现,孟宴礼让她听的不是这个,是两位老父亲带着被酒精挑起来的兴奋高声,似乎在辩论什么日期——
“孟老哥,我和你说,你在国外呆得久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咱家这边看日期兴个吉利,不能带‘4’。”
“可我有个潮汕的老朋友,姓叶,老叶说他们老家那边,‘4’是吉利,44好,就是世世好。”
“那是个别地区嘛,帝都可不兴那个。按我们帝都这边说啊,阴历阳历带上‘4’都不好。”
“那选个什么日子好呢?”
“你看啊,‘9’就很好,长长久久啊天长地久啊,都是‘9’的谐音。”
“茂康,你说得对,我是太久不回国了,这些事还是得听你的。可是9月是不是太晚了?”
黄栌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
仰头看孟宴礼:“我爸爸和叔叔说什么呢,是要开新的生意么?在算什么日期?”
孟宴礼笑了:“在算良时吉日,迫不及待想看我们结婚。”
就孟宴礼为黄栌答疑解惑的这么一会儿时间,两位老父亲的对话已经升级到“是中式婚礼、西式婚礼,还是中西合并两个都办一下”了。
但他们美好的设想,被孟妈妈打断。
孟妈妈说他们两个老不正经:“办什么样的婚礼当然是要听孩子们的,又不是你们两个结婚,你们在这儿商量什么?”
几个在海边光着脚丫互相追逐的孩子被家长们唤回身边:
“走啦,时间太晚啦,该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