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修行半辈子,今日真是差点要交代在这。”马道长冷冷怒道。
谢建国表情难看,哪想到会闹到这等地步,自然是赔不是,连声道歉。
谈鹿静静看着,没她的事,她也不发表意见。
谈光意和谈鹿一起来的,谈鹿没走,他也没走,坐在距离他们最远的沙发上等,脑中走马观花地回忆刚才经历的一切,灼热的烧麻感似乎还在,烫的他灵魂都作痛,不禁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被火烧了。
他低头看向右手,发现他一直攥着的都是手机。
手机完好无损,摸起来凉丝丝的,没有滚烫痕迹。
他大脑想到什么,缓缓打开手机壳,瞳孔骤缩——
里面放的是谈鹿前天交给他的护身符,原本叠成三角形的明黄色符箓,不知何时,已变得焦黑一片,一碰即碎。
谈光意:“……操。”
他姐,真是神了!!!
马道长没好气地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谢老夫人挪回床上,懒得再理谢建国,转而来到谈鹿身前,沉沉叹气道:“姑娘如何看?”
他最初还以为是谈鹿是顶仙的,主要靠身边的柳仙,没想到,谈鹿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
也是柳十七修为高深,换任何人来怕是都以为它是某家的坛仙,没想到竟是保家的。
谈鹿小小年纪,能让柳仙如此听话,真是人不可貌相。
马道长不禁叹道,当今的玄门真是人才辈出。
再过两年,怕都是年轻一代的天下了。
谢建国听马道长问话,才注意到场中还有除他们外的一人,其实也不是没看见,实在是没心情管,任谁在母亲闹出此等动静的前提下,还能管和自家不想关的人和事?
谢建国见马道长言语恭敬,不禁看去。
谈鹿与他对视,“?”有事?
谢建国:“…………??”
他脸色一变,迟疑看向自己儿子,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他儿子和谈鹿搞一起去了?
谈家是京中大户人家,豪门圈里也是顶层的,半年前走丢的女儿找回,在豪门风风火火地刮起一阵大浪,有儿子的都动过联姻的心思。
只是谈鹿后期行事风格,委实太离经叛道,听得他们各个额头青筋直跳。
心中暗道,此等心性,娶回家,全家怕是都不得安生,纷纷歇了心思,私下没少吐槽。
谢南江:“…………没。”
谢建国忙松口气:“…………哦哦。”没有就好。
——嗯??
那谈鹿在这做什么?
谢建国猛然回神,再看谈鹿,谈鹿哪等两人磨叽,跟在马道长身后来到床前,观察被缚身锁绑在床上的谢老夫人。
之前见到的通身暗红色,带有浅淡血腥气的绳索,正是用黑狗血浸泡,后念咒加持的缚身绳,可克天下阴邪之物。
谢建国的目光没有掩饰,谈鹿察觉到,回望,认真问道:“你家这事现在计价一万,处理后根据难易程度可能要上调,做吗?”
谢建国:“…………做。”
“你把事情重新说一遍。”马道长坐在沙发上,谈鹿坐在他身边,对面坐着谢建国和谢南江。
谈光意很自觉地独自坐在边角。
马道长越想越气,现在对谢家依然没好脸色。
谢建国不敢反驳,苦笑声,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从头开始讲。
“我母亲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前天突发心梗,送到最好的私立医院抢救,勉强救了回来,晚上人却忽然气弱,眼看着要不行了。”
“她眼珠被气憋得凸起,告诉我想回家。”
“医院用救护车把我们送了回来,母亲到家精神了十几分钟,像回光返照似的,没成想又不行了,有段时间甚至察觉不到气。”
“我……我们就趴在她身上哭,没成想,这一哭,还给哭活了。”
谢建国说到此处,瑟瑟地看了眼马道长。
马道长冷哼,“趴身上时说什么了?”
谢建国脸色一白,语声弱下来:“我说只要你再睁眼和我们说说话,怎么都成,求求各路鬼神显显神通,你们要什么我都答应。”
“之后就是现在的状况了。”
谢老夫人醒后,他们全家都很高兴,忙对外宣布了这个消息,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
最初,是谢老夫人大变的性格,时常用阴侧侧的目光打量家里人,晚上更是一反常态,自己跑到厨房,吃起没有烹熟还带着血水的肉,吓得家里阿姨动弹不得。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家里人也害怕了,忙求助认识的道长,几番辗转,请来了马道长。
马道长来的时候,谢老夫人闹得还没多凶,沟通后,谢老夫人指甲在众人面前,直接变黑,双眼爆射出精光,就要袭击人。
事情发生得急,谢家没来得及和前来探望的人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借口老夫人身体没完全恢复,需要静养为由,没让人进屋探望。
本想着马道长能解决,没想到最终差点酿成大祸。
谢建国后怕地看了眼谈光意,母亲暴喝出门时,他在远处瞧见了,见她直接伸手要掐死谈光意,心脏都要从胸腔跳出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调一空。
好在谈光意反应快,躲了过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当时也是急了,才脱口而出的话。”谢建国此时心中一万个后悔,却也无用。
谈鹿摇头:“但鬼神会当真。”
慌不择路时说错些话是常事,但偏偏是在人即将咽气,阴阳交界之时,单说祈求神佛也好,偏偏带上鬼,请来了这么个冤亲。
这算是请来的,与谢老夫人的躯壳建立了法则,再向外送,极难。
“有些东西获得之际,便是偿还的时刻。”谈鹿来到谢老夫人身前,“你的诉求是面前的肉.身再开口讲话,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应你的诉求来了,满足了你的愿望,索要的筹码是你全家的命。”
愿望完成之际,即是偿还时刻。
谢建国通身都凉透了。
回想起母亲死后刚醒的样子,分明是在打量该如何下手逐一索命。
“大师,大师!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谢建国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央求谈鹿。
哪还有之前在商场上纵横捭阖的傲气。
谈鹿看了眼马道长,马道长摇头,示意自己无法,“这占体的灵体有怨,得了断前因后果。”
谢建国小声道:“不是说能让恶鬼魂飞魄散吗?”
一言既出,场中瞬时冷下来。
马道长气得一甩袖:“你自己招惹的人家,现在让人魂飞魄散,你怎么不去死?”
谈鹿表情也不大好看。
她动手解了老夫人的口窍,让她可以再度说话,耐心问道:“有话好好说,这事解决了我请大师办超拔法会,送你轮回。”
谢老夫人盯着面前的谢家人,语调含气,脱口而出:“去死吧你们!”
出口的声音娇俏,哪还有原先的嘶哑。
说完竟是呜呜哭了起来,骂这个怨那个,说得颠三倒四。
谈鹿:“…………”
马道长:“…………”
看起来真有仇。
并且仇还不小。
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用少女的声音,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呜呜哭。
任谁见到,都觉得头大。
谈鹿被哭得脑仁疼,劝了半天,人才止住哭,抽抽嗒嗒说着过往。
谈鹿听得断断续续,但也能拼凑出大概。
占据谢老夫人身体的少女名叫孟晓晓,去世的时候才一十一岁。
听见孟晓晓三字,谢建国大脑顿时绷紧了。
谈鹿:“……你们认识?”
谢建国忙道:“哪有?!”
谈鹿盯着他看,意思是别撒谎。
他反应过来,语气不是很确定,“我大伯曾经有位学生,就叫孟晓晓,我不知道是不是她。”
谢家祖上出过近代国画史上的名家,巅峰时期还是当时国家美术学院的院长,极擅丹青。
他七十一岁时,将孟晓晓收为关门弟子,自此再不收徒。
至于为什么谢建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谣言甚嚣尘上,都说孟晓晓和他大伯有了师生间不该有的情愫。
两人常常出双入对,为此,他伯母还和大伯大吵一架。
孟晓晓听见谢建国说话,破口大骂:“他们侮辱我名声!谁和那老不死的有爱情,我这么年轻,图他什么?!我男朋友比他好看多了。”
她一承认。
马道长松了口气,报了名号,日后的事便好办了。
谈鹿再问道:“那你为何要缠在谢老夫人的身上,可是和现在的谢家有何愁怨,你且看清楚,他是谢建国,不是你师父。”
孟晓晓恶狠狠瞪了眼谢建国,“我要报复的就是他。”
谢建国:“????”
他百口莫辩,“我真没见过她。”
谢家子孙不少,他父亲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大伯去世时,他不过十余岁。
孟晓晓消失的更是早,比他大伯还要早三年,拜师第一年就和他大伯断绝了联系。
他查阅过大伯去世前的采访,说是师徒缘分浅,孟晓晓拜师不久,人就突发哮喘去世了。
“……我大伯害的你?”谢建国惴惴不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