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趴在妲己怀里,吸了吸鼻子。
“怎么啦,怎么要哭啦?”妲己低下头,抬起她的小脸看了看,“当真君的女儿,这么不开心吗?他可是二郎真君呀,以后,谁敢欺负你呀?”
般般闷声道:“我是十尾天狐的女儿,也没人敢欺负我。”
“那可不一样。”妲己柔声道,“他的人脉,可比娘亲强得多。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他女儿了,往后在阐教,在天庭,大家也都会让着你的。你想学什么,尽管去学。当上妖王,指日可待。”
明明是微带调侃的语调,可般般却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声道:“可是娘亲你讨厌阐教。”
娘亲虽然没说,但般般现在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娘亲对三太子、对玉鼎真人等,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还不如对孙悟空热络。如果不是为了她,娘亲恐怕连话都不想跟他们说。
而一直以来有点困扰她,又有点被她刻意忽视的,那些娘亲和真君相处的奇怪细节,如今也都得到了解答。为什么他们两个有时候待在一起的距离比别人更近,态度更亲密,又为什么娘亲不像其他妖怪一样对真君毕恭毕敬,有时候甚至还敢驳真君的面子,那都是因为,一千六百年前,他们曾真心相爱,后来又断然分开。
男女之爱是什么,般般并不太理解。但她知道,这一段失败的感情,连同感情引发的一系列后续,让她的娘亲不得不编了一个万岁狐王之女的身份生活,让她对娘亲的了解,只有这六百年,而前面那几千年光阴,都成了一片空白。
“娘亲,你不是玉面夫人,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般般问道。
妲己拉出她的小手,在她掌心慢慢写下两个字:“我的名字,叫做妲己。”
般般重复道:“妲,己?”
“嗯,就是这个。”
般般忽然一个激灵。
“我现在要让他们开始学会,不拜山神,拜狐仙。忍不住回了一次头,看见娘亲正坐在桌边,悠然沏茶,就像以前许多个早晨一样,一个出去上课,一个留下喝茶。
般般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她推开大门,果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杨戬。
也不知是在外面待了多久,他的肩头都有点泛白。见到她了,只是温和一笑:“今日起这么早。”
和以前上课时的语调并无分别。
般般突然眼眶一热,手指紧紧地抠住门框,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知道娘亲一定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她,但她不敢再问。
她不敢问娘亲究竟是怎么暴露的身份,不敢问娘亲是怎么与真君分的手,不敢问娘亲发现自己怀上她时的想法,不敢问娘亲当初被斩仙飞刀伤得疼不疼,更不敢问,如果一切真如娘亲说的那么简单,“情绪是最次要的东西,自己能真正得到什么,才最重要”
,那为什么不在重逢的第一时间,就让她和真君相认呢?
“今日不想上课了是吗,那便再放一日假吧。”
般般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落在了自己头顶,停留了一会儿,又没有了。
他没有再摸一摸她的脑袋。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杨戬的目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双手负在身后,正静静地望着她。那目光似乎与平时别无二致,沉稳中带了一点温柔,可她又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变了。
也许是因为她太过紧张,抠门框抠得太用力了,竟直接抠下了一小块木条来。她瞪着眼睛,看着掉在地上的木条,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杨戬弯下腰,将那块木条捡了起来,用法术重新补了上去。
般般不敢再抠门框,两手放在身前,藏在袖子里,来来回回地抠着指甲。她也不敢再看杨戬,眼神乱瞟,一会儿看地上的蚂蚁,一会儿看飘过的落叶。
杨戬又等了一会儿,也许是见她一直不说话,最终道:“既然不上课,那我先走了。天气冷,回屋去吧。”
语调还是那么稳定,似乎一点也不为她的无礼而生气。
跟前的阴影消失了,风一下子就吹在了她的身上。
般般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杨戬的背影远去。眼看就要剩下一个小点了,她才忽然如梦初醒般,冲出了大门。
清晨的风刮在脸上,确实挺冷的。她又没洗漱,又没梳头,现在一定很邋遢。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踩到了刚融化的白霜,哧溜一声,在她即将脸着地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扶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杨戬。
他也看着她,目光不再平静,带着几分惊喜与小心,还有……显而易见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是在期待她说出那个称呼吗?
般般喉咙用力一动,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目光的力量越来越重,般般觉得自己几乎承受不住。她再一次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等等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几乎垂到了地上,“……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