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生长,将自己的根须扎入这侯府之中牢牢扎稳,把这里变成自己的家。
一应丧葬要用的事物早在前些天就已经准备了起来,灵堂悬挂白布,漆黑棺材放在其中,扶春和段景耀跪在灵前不停的烧着黄纸,屋内香烟缭绕,熏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在这盛夏的天气里烧着火纸,间或还要给前来上香的人见礼,几日下来扶春头晕脑胀的,等到第七天时,她人都消瘦了一圈。
段景耀也相差不多,七日的时间,早已经足够让所有的悲伤难过都淡化,他现在要考虑的是爵位的继承问题和段承宣的事情。
一想到段承宣手里的东西,他几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常禄悄然进了灵堂,扶在段景耀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段景耀神情一变,他匆匆收敛住叮嘱了一句扶春,起身出去。
灵堂外,他忽然驻足,在灯笼照不尽的暗处回头,看了眼正跪坐在灵堂上的扶春。她瘦了些,白布勒的细腰不盈一握,下巴尖尖,又为那妩媚添了分纤弱,反而更惹人怜惜。
如斯美人。
段景耀转头,带着常禄大步离开。
刚才常禄进灵堂只说了一句话——
‘六老爷有属下带着人隐蔽行迹进京了。’
之前的种种段景耀都已经了解,所以他很清楚,这被带进京的便是刘嬷嬷的侄儿。
而那位刘嬷嬷,是他从前的奶嬷嬷,当初他一时愤怒给那个女人下了毒,后来事发,刘嬷嬷被他爹解决,但这个侄儿却早已经躲了起来。这些年,他爹一直在找这个人,却被段承宣抢先了一步。
他的手里,一定留有证据。
留有他毒杀长辈,不顾伦常的证据。
这是最后一天了。
夜色渐沉,然而扶春心里不敢有丝毫放松,守完灵之后的事,还多着呢。
段景耀出了书房,斟酌片刻后找上了府上过来帮忙的那些长辈们,言语之中只有一件事,六叔父一直没有去拜祭,他觉得不妥,相请这些长辈们去劝劝。
“我们段家内纵有不和,自家解决了就是,可若是传到外面去,未免就有些不妥当了。”段景耀很清楚这些族老长辈们在意的东西,句句不离侯府段家的颜面。
段家一众老人都有些迟疑,他们是在乎段家,毕竟自己一身荣耀都归于侯府这个段字上面,可他们也不傻,这侯府里的事情他们不清楚,但那兄弟两人的关系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段承宣已经是圣上亲封的镇北侯,又是正一品的镇远大将军,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
喜来想去,他们最后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去了建安院。
“侯爷,属下这就去把他们请走。”程平皱着眉有些不悦的请示段承宣,陛下的旨意以下,他们这些亲卫全都改口唤起了侯爷。
宋石点头,说,“没错,安生了这几天,段景耀忽然撺掇起那些人,肯定不怀好意,咱们不去为好。”
段承宣点头应允。
他无意再和这一家人纠缠,眼下人已经进了京,等到明日他便可上奏请查,还他母亲一个公道。
这本是段承宣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可走到这个地步,他忽然有些迟疑,段承周临走前的话不停浮现在他脑海,若段景耀的事情是真……
他不在乎段景耀,但是他在乎自己的母亲。
她一生都不得自由,身不由己,等到死后,还要因为段景耀的事被世人妄自诟病。
可难道就这样放弃?
段承宣不甘心。
段景耀得知了段承宣的动作,顿时皱起眉,这人竟这样油盐不进!
他余光扫了眼扶春,叹了口气,“叔父还是不肯来,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扶春正欲安抚,便听他继续说,“扶春,你我也去。”
“好。”见他起身,扶春立即应下,在婢女的搀扶下跟着站了起来,身影微微晃了晃。
连续七日守灵,纵使膝下垫着蒲团,她的膝盖也早已跪的酸软麻木,早就变得青紫了。
两人去了建安院,程平遥遥看见扶春的身影,立即在心中大骂起了段景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