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妈不要你给收下来,走的时候给你爸妈留下不就行了。”安建国的小叔板着张脸指点,“你这丫头,还在吃我们安家的饭,心就偏向你亲爹妈那里了,生怕他们吃亏了。不要就不给了啊?你那亲爹妈还真就不给了?”
“我爸妈说了不要,他们不像你们一样想拿我换钱,我就是走了也还会回来的,我还是安建国跟李秀芬的闺女。”安好生了恼,她呸了一声,“谈到钱就像狗看见了屎,不是自家的也想去叫两声捞一口,面目丑陋恶心人。”
她也不指名点姓,骂完就走,电动车的轱辘压在碎石上的沙沙声和耳边呼啸的风声盖过了说话声,安好才不管他们在背后怎么骂她。
她也没把这事说给她爸妈听,摘了西瓜和甜瓜就去苞谷地里帮忙拔草,天色昏了再骑车载她妈回去,安建国留在后面走回去。
次日,安好的两个姨妈和一个舅舅三家人都过来了,她两个姑嫁得远,赶不回来但打了电话,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跟安好说话还如往常一样,让她回来了去家里玩。
城里安装电器的工人也开车过来了,安好的姨父和舅舅在一旁帮忙,到了晌午,堂屋和两间睡觉的偏房就安上了空调,晌午吃饭的时候就用上了。
“房顶太高,窗子也漏风,空调开着不中用,冷气漏出去一半。”安好舅舅挪动位置,坐空调下吹得冷,换个位置又觉得不够凉快,他跟安建国说:“安好去那边了,你们花钱也就少了,等秋收了拿两三万块钱请人把屋里收拾收拾。我有个工友为了住得舒服,又不想太费事,就在屋里装个吊顶,墙上刷大白,地上铺上瓷砖,住着不比城里差劲。”
“先将就两年,过两年我们把房子推了新盖几间屋。”李秀芬是有这打算,睡觉的三间屋还是她公婆年轻的时候盖的,房龄比她还大,天上大雨屋里就下小雨,房顶的瓦换两茬了还不行。
安好不插话,她看出她姨妈舅舅有话说,吃完饭就领着两个表弟一个表妹进了她睡觉的屋。不想知道待她一向亲近的姨舅会说什么,她在手机上找了部电影,放大声音跟弟弟妹妹一起看。
农忙时地里活儿多,过了四点,房屋在院子里投下半片阴凉时,安好的姨舅带着孩子离开了,走时说让她放假回来了去家里玩。
“去那边了多跟家里打电话,你是你妈养大的,就是我们亲外甥女,别想左了。”安好舅舅说。
“好,等我回来了,我去看舅舅舅妈,还有姨妈姨父。”安好送人出门。
“地里活儿多,明天你走的时候我们就不来送你,我们就当你出去上学出去走亲戚了。”安好二姨妈说,既然妹妹要人不要钱,她们就帮着维系感情,“过年了还去姨妈家拜年,姨妈给你包红包。”
“我都大了,不要红包了。”安好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家是几家亲戚里最穷的,每年去拜年,姨妈舅舅都给她包红包,而她的表哥表姐是过了十二岁就没红包了。
“走了,又不是不见了。”安好大姨父骑了摩托车过来,示意人上车,“好好过年回来去我家跟你姐玩,你们年轻人都有什么扣扣号,你们多联系。”
安好点头。
“走了啊。”安好舅妈挥了下手,摩托车“轰”的一下跑了出去。
人都走了,安建国跟李秀芬也扛着锄头下地,交代安好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她喜欢的东西都带上。
圣月娥那边也发来消息,让安好带两身换洗衣服就行了,旁的不用带,缺了什么去那边买。
安好坐在屋里怔愣了好久,墙上的圆钟咔擦咔擦响,每响一声就代表着距她离开更近一分钟。她心里慌得厉害,不想走,舍不得,她就没出过远门,离开家最久的就是去城里上学,但上学是一个月回来一次,学校里还有认识了七八年的朋友。她这趟离家,就是离了所有认识的人。
家里没人,她趴在床上呜呜咽咽哭了一场。
太阳暴晒下,庄稼地里的虫嘶鸣不断,李秀芬坐在苞谷地里垂着头,孩子要走了,她哪有干活的心情,到地里来挨晒就是怕在家里哭丧着脸影响了安好。
“唉。”她又叹一声。
“明天我不去了,你陪好好过去。”安建国闷着声开口,“地里活儿多,家里还有鸡,人都走了,地荒了鸡也饿死了。”
“让你妈过来帮忙喂鸡,鸡下的蛋都是她的。至于地里的草,我们去四五天就回来,耽误几天荒不了。”
安建国还是摇头,他不想去,去了走的时候难过,到时候安好再一哭,把他也弄得掉眼泪,丢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