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的这一招不体面也不高明,对张太后很管用,但对杨廷和这种老狐狸,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了,他只是停息了对张璁一派的攻击,与皇帝的交谈也温和许多,但却仍未曾透露出奉诏的意思来。朱厚熜明示朝野,杨廷和这才不甘不愿地草诏下示礼部:“圣母慈寿皇太后懿旨,以朕继承大统,本生父兴献王宜称兴献帝,母宜称兴献后,宪庙贵妃邵氏称皇太后。仰承慈命,不敢固违。”
虽然诏书中的“本生”二字看着仍然很碍眼,好像在强调“只是生身父母,而非礼统父母”,但是朱厚熜也是见好就收,御笔一挥,批红后昭告天下。
至此,朱厚熜为自己的父母和祖母,争得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名分。
名分已正,蒋氏王妃,不,现在是蒋太后了,便欣然入了皇城,以皇太后仪驾,从大明中门入,而后在儿子的陪同下谒见奉先殿与奉慈殿,又去拜见了婆母邵太后,而后,便往张太后宫中来拜见。
早知这场拜见不会太平,提早花积分开了视野看着。
虽说前几日朱厚熜宣称要回安陆时,张太后也是好言相劝温言善语,但她心里早就窝了火。
在她心里,朱厚熜不过是鸠占鹊巢,主宗无人才轮到他来即位,本想着年少软弱,必然是对首辅与太后言听计随,她也可凭着嗣母皇太后的身份,再为张家续上几十年富贵,谁知道,这小子太过狂妄,接了继位诏书后,就有恃无恐,不按常理出牌了!
先是执意从大明门进,进了宫后也不肯在文华殿,执意住在帝王所居的乾清宫,对杨相提出的继位诏书也是毫不客气地更改,平日见她只是客气疏离地称呼太后,全不见一点感激亲近之意,真是不知好歹!
这也就罢了,竟还要给他父母加尊号,他们不过藩王,竟也配?!
好歹朝中忠臣们知道礼法,执意不肯,她本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成,谁知道跑出个张璁来搅和,偏偏还振振有词,这小皇帝也是无礼,竟以帝位相胁,逼着满朝臣工同意了此事!
有这一堆事儿窝在心里,见着蒋太后盛装而来拜见,她更是不乐。
孝宗一朝,是一皇一后,从未有过妃嫔添堵,又有唯一的太子独子,张太后肆意了几十年,尊崇已久,从没把别人看在眼里,故而蒋氏虽有了太后名称,在她眼中,仍是藩王妃子罢了。
因此,在蒋氏下跪拜见行大礼的时候,张太后是高坐尊位,等蒋氏跪下去后少待,才扬手叫人起来——连个客气话都不说。
论起来,虽说蒋氏拜见是礼节,但是如今亲儿子是皇帝,无论如何,张太后也该客气着些,不说免礼了,怎么也得寒暄几句,而不是今日这样目无下尘骄矜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