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后,小螃蟹问他能否走出祀神庙到外面看看,关云霁立即答应了,小螃蟹就又变
成了块糯米糍。
关云霁带着顾小灯优先去老旧些的街区游走,让他看看是否有印象,能否和七岁前的记忆续上。顾小灯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天地,对有关祭祀奉神的建筑都有点熟悉和抵触,但外面比祀神庙好多了,待在庙里时常让他脑瓜子嗡嗡疼,疼到有时眼前出现幻觉。
关云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苏明雅也跟过来了,两人的气氛能维持出个勉强的和平,全靠一方眼瞎的迟钝和另一方周全的伪装。
顾小灯有时听他们说话,总能感觉出奇妙的滑稽。
比如现在,三人到了靠近码头的一座东城客栈里,这等城郊地带在高鸣乾的管控之下,这客栈就是他在这鬼地方督建起来的,安全干净得多。一落座,三人就都感觉到周围的视线消失了个干净,千机楼的耳目止步在此,总算能放心地说点话。
关云霁不忘在夹缝求生中给顾小灯整点好吃的,掏完身上的银钱点了当地特有的鲟糕给他尝两口,放松些许后就和对面的苏明雅说点私事。
“话说我弟竟然会放你走,他倒是舍得,出息了。”关云霁是真把他当苏小鸢,以为他说服了关云翔放手,“我走之前骂过他,让他放你离开,葛家的人都走干净了,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可他一副打死都不撒手的样子,叨咕叨地说把你的腿养好之后要娶你,还要去找苏明雅提亲,你倒是有决断,能让他放弃执念。”
顾小灯一听这些话,差点把鲜甜的糕点咳出来,心中五味杂陈。
苏明雅尽职地扮演着苏小鸢的角色,从容地回答:“在下无福消受公子恩,辜负了关二公子的美意,来日若是有缘,一定向他谢恩。”
“谢什么,不用,逢年过节传信给他说一声你还活着,别让他以为你死了就很好了。我家里零落,我们哥俩都改姓更名了八年,我原先了无牵挂,他是一直惦记着你。”关云霁倒了盏茶代酒,“苏小鸢,你不喜欢他无所谓,往后让他知道你还好好活着,他心里就踏实,这就还了他在南安城保护你的情了。”
苏明雅没出声,只端起茶盏与之碰杯,关云霁一饮而尽,再倒满,举起看顾小灯。
顾小灯怔忡了一会,关云霁的眼睛就有些红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给他看。
顾小灯幽幽地想,项庄舞剑,云霁饮茶。
他只得倒满一杯青玉色的茶,举起和他触盏,满足了关云霁对昔年共饮青梅酒的感怀。
喝罢,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客栈里是不会有苍青大树和浓绿树叶的,但他就是忽然想了起来。
转眼三天过去,来到八月十四,祀神庙里开始显露热闹。
这三天里,顾小灯在梁邺城里粗略走了半圈,和西平城相比,两地的建筑一样色彩纷繁奇形特状,街上往来皆男人,钗裙黛影几乎绝迹。不同的是梁邺比西平城多了锐利,人们脸上的神情高度相似,日出群出,日落群归,擦肩接踵时也听不到多少交谈。
满城的沉闷在祀神前夕大变特变,鼎
沸的人声让周遭的空气变得更加凝滞。
顾小灯一整天都躲在屋里,入夜之后祀神庙里似乎更加喧嚣,他躲到床里抱膝埋头,略有些自闭,关云霁午后带消息来,说顾瑾玉没从千机楼里出来,来的是高鸣乾和姚云正。苏明雅守了他一下午,入夜后要去和高鸣乾会面,配合关云霁一起整些多面间谍的活。
顾小灯想着顾瑾玉,掰着手指头细数分开的这三十二天,想到心窝疼,那疼意一路蔓延到脑袋里,难受得他抱头喘气,本能地想把脑海里即将破土而出的记忆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