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一瞬间,心里冒出的感觉,既不是欢喜也不是抵触,而是——

她怎么配?

只是还没有开口,幕僚就问,“殿下打算给什么名分?”

“自然是王妃。”

谢情没有丝毫半点的犹豫。

“……”

幕僚说,“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娘子的身份并不合适,殿下不若先隐忍下来,委屈娘子一段时日,待到尘埃落定……”

然而谢情根本就没有在听,他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意得志满:

“本王这就进宫,向父皇请旨。”

幕僚:“……”

孤鸿居。

太医推门,风雪瞬间涌入室内,那人正立于窗前。

白衣加身,墨发披垂,正赏着窗外雪景,那身影看上去说不出的凄寒,也说不出的孤冷。

“给你配的药放在这了,记得按时服用,你身上那寒毒发作起来,不是开玩笑的。”

放下东西,太医扫了眼四周,诧异道,“我听说,你把那美妾送予了楚王。难怪最近都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味儿。”

此事实在过于突然,还以为至少会把人留到年后呢。

“我要确认一件事,”闻言,白衣人总算回身过来,他的瞳孔冷淡疏离,黑得毫无杂质,“我的人,查到了楚王的底细。”

楚王在小月洲的过去,太医也略知一二,流浪儿,被没有儿子的商户收养,长大好继承家业,完美的找不出半点破绽,一看就是精心伪造过的。

“所以为了印证你心中的猜测,便将人送了过去?这之后呢?你又打算做什么?罢了,你心思深,想来也不会同我说的。”

太医摆了摆手,“真是够冷心冷情,好歹同床共枕那么久,也算是做了一回夫妻,你对她,真没生出丁点儿情分?”

觑着对方无表情的脸,太医笑嘻嘻道:

“你不要的,楚王可是宝贝着呢,听闻,特意进宫,想为她向陛下求一个名分。”

崔湛勾了勾唇角。

“你这神情是什么意思,莫不是……”

崔湛反问,“你觉得陛下会答应?”

“怎么不会,虽说那女子同你……但既然楚王不介意,以陛下的爱子之心,岂会拒绝。”

爱子之心?

崔湛唇角笑意加深,他步履缓缓走到床边,眸光倏地一凝。

只见,枕衾间躺着一缕极细的青丝,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幽幽的香气传来,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那个抱起来格外温暖的人。

风从门外吹过来,寒意渐生。

男人修长洁白的指尖拂过那缕长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太医还在那聒噪不休,“说来那小娘子同楚王,还是同乡,跟你这个高门大族的子弟比起来,肯定更有话说,你这也算是促成一段良缘了,没想到认识你这般久,竟是在这种事上做了一回好人……”

崔湛蓦地冷声。

“出去。”

太医被赶出去站在雪地里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寒风灌满袖口,他搓搓手臂。这个崔兰时,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崔湛步进御书房时,气氛十分凝固。

地上一地的茶水碎片,宫人们头颅低垂,大气都不敢出。

紫衣男子跪在那碎瓷旁边,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少师来得正好。”

陛下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指着地上长跪不起的楚王,说,“你表弟要朕给他赐一桩婚,听闻你与那女子,还颇有渊源。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崔湛的眼里没什么情绪,他俯身:

“一切听凭陛下定夺。”

陛下便将目光投向楚王,这个他最“宠爱”的皇子,他生得当真像极了他的母亲,不仅容貌,就连这性子也像了九成,都是那么的顽固不化,执拗不堪!

谢情依旧跪在那里,一字一句坚定道:“儿臣自回京以来,从未向父皇求过什么,娶她为正妃,是儿臣唯一的心愿,望父皇成全。”

陛下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冷冰冰地说:

“放在身边做个玩意儿便够了。滚出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谢情突然抬眸:

“父皇是想让儿臣效仿父皇,就像父皇对待儿臣的母亲那般吗?”

此言一出,室内安静得像是人都死光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感,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关于楚王生母的那桩旧事,早已无人敢于御前提起。

没想到,楚王竟然……

崔湛低垂双眸,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冰雪雕琢的五官,唇角浅浅淡淡地挑起一抹弧度。黑眸古井无波,探不出深浅。

陛下盯着楚王,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显出来。忽然侧眸,对崔湛说:

“兰时。你去一趟楚王府,把那个姑娘带过来,给朕瞧瞧。朕倒要亲眼看看是个什么模样的,把朕的这个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君臣之礼,都全然不顾了。”

崔湛转动扳指的动作,倏地一停。

他颔首:

“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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