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偏偏就在这文武百官齐聚,本应该是个喜庆日子的时候,韩贵人的孩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
坐在韩贵人周围的妃子也知道韩贵人怀着孕,眼见她受宠,也就秉着奉承宠妃的心思陪着她说笑,可韩贵人前一息还在说笑,后一秒就开始捂着肚子痛苦的□□,她周围陪坐的妃嫔也吓得不轻。
后殿宫宴出了这等意外,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让身边的宫女去请太医过来,然后又让人给前殿的武德帝递消息。
之后的事情姜静行不大清楚,只知道二日后,太后以皇后谋害皇嗣为由,下诏书要废除皇后。
武德帝态度不明,只是将皇后圈禁,再命大理寺和刑部严查此事。
春节过后,大理寺给的结果与太后的说法如出一辙,的确是皇后在宫宴上命人给韩贵人的吃食下了药。
这件事背后的真相肯定不简单,姜静行知道,韩贵人产下死胎的真相,必然逃不开皇子们背后的势力争权夺位。
京中权贵也因为皇后被圈禁一事人心惶惶,博安候府也想尽办法替章皇后翻案,却苦于无人相助。
皇后被圈禁是武德帝亲自下的旨意,而废皇后的旨意是太后下的,京中根本无人敢触这世间最尊贵两个人的霉头。
新年过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太极殿内地龙烧的正旺,从去年初秋开始到今日还从未断过,大殿内温暖如春,张公公站在殿外门口都能感受到暖风微熏。
文武大臣站立在温暖如春的大殿内竟感到几分燥热,刑部尚书垂首盯着面前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任由细小的汗珠汇聚成流缓缓从额头顺着脸颊淌下来,他心神紧绷,静候着座上的帝王翻看奏折。
上面正是宫宴皇后一案的调查结果,以及相应的证词和物证。
姜静行站在武将的前列,听着大理寺卿和几位官员的争执,文臣首位的李伯同,李丞相也是老神在在。
大理寺卿姓刘,是朝中有名的美鬓公。
他和姜静行相识多年,都是早早投靠了武德帝的老人。
站在无极殿的中间地方,刘大人一板一眼地说出了皇后下毒的证据并作了详细解释。
刑部刑法司给出的定罪证据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和韩贵人宫宴上所饮用的参汤。
宫女是皇后所居住的凤仪宫的女婢,是当时唯一还活着的人证,当时也是她领命去为韩贵人请的太医。
大理寺负责刑讯的官吏刚给她上刑,宫女便把事情吐露了干净。
原来,当年皇后和韩贵人曾同一时间怀孕,武德帝对韩贵人多有怜惜,常常去她宫中探望而冷落了皇后,这让皇后十分嫉妒,一直对韩贵人怀恨在心。
后来皇后提前一步诞
下四皇子,也就是陆执徐,而五日后韩贵人也生下了五皇子安王。争也交织在一起,越发地让人觉得前路晦暗不明。
张公公走在前面,抖抖身上的雪花,也是慨叹不已:“唉,这雪是下个没停了。”
张公公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说道:“是四殿下。”
原来是陆执徐,姜静行闻言深深皱起眉头。
他这时候跪着这里,只能是为了皇后的事情。
“是陛下让人跪在这里的?”
“哪能啊,是四殿下自己来的。皇后娘娘被圈禁半月有余,这两日已是不吃不喝,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这再好的人也垮了啊。”
张公公叹息一声:“这四殿下得知此事后,便在此长跪不起,请求陛下将皇后娘娘放出来,今日已是第二日了。”
“陛下倒是想让人回去,可四殿下执意如此。”
走近后,姜静行将人看的更清楚了。
她不知道男主在这里跪了多久,但他的膝盖和小腿已经半掩在雪地里,头发上也落满了雪花。
比起多年前,姜静行在车队遭遇袭时与他初次见面,此时的陆执徐已经长成一位傲骨嶙峋的少年。
即便冻得嘴唇青紫,也依旧神色平静,无悲无喜的任由风雪打在身上,仿佛要与这满天的苍白融为一体。
少年,跪在雪地里的身体也略显单薄,那张憔悴的脸,虽不及他长大后的天资绝色,但依稀可以窥见日后的俊美
“四殿下在这里跪了多久了?”
“已然有两个时辰了。”
今日的早朝大约一个半时辰,那便是在武德帝起床后就在这儿跪着了。
张公公没有迟疑,他带着姜静行从陆执徐身边径直走过。
就在姜静行经过的时候,陆执徐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静行侧头与他对视。
少年的眼神中无波无澜,像死人般平静。
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让姜静行记忆犹新,但让她记得更清楚的,则是男主眼底的绝望与哀求。
是了。
这世间,知道他日后会成功登上皇位的,只有姜静行。
可即便是姜静行,她也不知道陆执徐在成为太子前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也不知道在这朝堂后宫中,不
()得帝宠,又无强横母家的皇子,是如何的如履薄冰,挣扎求生。
还未开府出宫的皇子与后宫的妃嫔一样,都无权插手朝政。
就连太后前几日下旨废除章皇后,都被前朝的文臣们,以皇后废立是国朝大事为由驳斥了回去。
他知道当年就是姜静行为他母后陈情,才让母后避免了被武德帝贬妻为妾的命运。
已经走投无路的陆执徐,下意识地向姜静行求救。
陆执徐在与她对视后又垂下头去,仿佛这一眼就是他最后的力气。
他闭上眼,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下。
姜静行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她停下脚步,看了眼天地间洋洋洒洒的冬雪,转身向笼罩在绝望气息中的陆执徐走去。
张公公见此也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站着。
“系统,韩贵人的事是皇后做的吗?”
“不是,是韩贵人自己陷害皇后。”
“她身体不易受孕,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停止胎动了。”
姜静行哑言,她本来还以为是后宫其他妃嫔陷害皇后。
可谁能想到呢,查了这么久,凶手居然就是看起来最无辜的受害人本人。
看起来柔弱可怜的韩贵人,内里竟有如此狠心!
姜静行在陆执徐眼前站定,她朝服黑色的下摆在他眼前划过。
“殿下。”
“靖武侯。”少年嗓音嘶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来皇后娘娘也不愿您如此毁伤自己。”
陆执徐无动于衷。
“您还是回去吧,陛下会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的。”
感叹归感叹,但她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只是一个局外人,现在男主遭遇的一切阴谋诡计,都只是新日初生前的阴霾罢了。
“多谢侯爷。”
陆执徐声音虚弱,依旧没有抬头。
见此姜静行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武德帝还在屋里等着,自己若是贸然求情,事情恐怕只会更糟。
姜静行无奈地摇摇头,又继续向殿内走去。
明光殿的温暖如春,与屋外的寒冷刺骨形成鲜明的对比。
武德帝站在窗边,将姜静行和陆执徐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伯屿跟他说了什么?”武德帝看向姜静行。
“外面风雪交加,连臣都有些受不住,臣是担心殿下长久下去受了风寒,但时候大病伤身,就劝了殿下几句。”
武德帝神色不善,却不是对着姜静行,他冷哼一声:“就算重病,也是他自找的。”
姜静行张张嘴又闭上,看起来欲言又止。
武德帝看出来了,他走到自己心爱的臣子身边,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积雪,阴冷的神情又平和下来。
“你有话直言便是。”
“那么臣就说了。”
姜静行措辞了几秒,尽量客观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的事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先不说宫女的话有几分可信,便是那上吊自杀的太医本身就十分可疑。太医的死既可以说是皇后娘娘为掩盖下毒真相所为,也可以说是真凶怕太医说出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皇后所为,便是有人嫁祸。无论如何,都应继续彻查。”
至于查不查的到韩贵人,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