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送出去了,人也见过了,心里的那根刺似乎不再令她耿耿于怀。沈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帐子,不想郁润青脚前脚后的跟了出来,用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盯着她问:“你是乌仁图娅对不对?”
沈墨微微颔首,浓黑的睫羽倾覆下来,遮挡着过于明亮深邃的瞳仁。
郁润青紧抿着唇,似犹豫之态,可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弯一弯眉眼,以略显讨好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是救了我,我这个人向来是有恩必报的,日后你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十八.九岁的郁润青,刚出了家门,还没拜师门,这一年,既没有父母拘束,也没有春蓬剑沉重的压在心头,是她人生中最无忧无虑,自由恣意的一年,因此总是将心事直白的写在脸上。
而如今的沈墨,看当年的郁润青,无异于水晶琉璃,一眼看透。
“有话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整天待在帐子里,实在太闷了……”
郁润青说这话时,笑意尽失,沮丧又低落,沈墨丝毫不怀疑,此刻就算她让郁润青跪下来求自己,郁润青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只是一个月,就这副模样,那十年又该如何忍耐。
沈墨看着郁润青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孔,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或许这是长生天对她的眷顾,才将年少之际害她伤心流泪的郁润青送来了阿郎山。
那么,她可不可以小小的戏弄郁润青一次,就当是为从前的自己打抱不平?
沈墨这样一想,唇角便不禁微微的向上扬,纵容着自己的坏心思,不紧不慢的用中原话说:“你嫌闷?”
郁润青迫不及待的点了一下头。
沈墨道:“如果你愿意,可以教我们这的孩子说中原话。”
郁润青晶亮的眼睛看着她:“当然愿意。”
沈墨笑一笑,转身走了,脚步很轻快,像风流淌在漫山遍野的格桑花上。
翌日清早,万里无云,天空一碧如洗。
知道暂居于此的中原人要去教孩子们说话写字,额娃的阿布特地送来了一只外酥里嫩的烤羊腿,想让郁润青能多多关照额娃,因为额娃实在太顽皮了,不肯乖乖学中原话。
额娃的阿布说,要是赶在他那一辈也就罢了,乌秅族人由生至死,永不离开阿郎山班半步,不会讲中原话没什么大不了,可额娃这一辈的孩子们,都是要出去闯一闯的,要像乌仁图娅年少时那样,走遍广阔天地,见识大好河山,学一身本领回来。
为人父母的一番苦心,郁润青自然是能体谅,便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烤羊腿,本想推辞,可一扭头,见钟知意和瑶贞都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郁润青就只好昧着良心假客气了两句。
送走额娃的阿布,郁润青盘膝坐到两人对面,托着腮问:“有那么香吗?”
瑶贞手里抓着一块羊肉,已经吃得满嘴是油
光,听郁润青这样问,止不住点头:“真的很香!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羊肉!”朴素的深色棉袍,但那张脸极其白皙鲜润,在草原凛冽的风中仍透着几分冷森森的潮湿,像是精雕细琢的一樽玉人,却没有多少活人气。
郁润青刚来到阿郎山那一日,便是这副模样。
“你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