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风毫不客气地握住她的手,借着她的力量翻身进屋,手上的脏泥也因此蹭到了她手上。
冯乐真也不嫌弃,淡定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手:“沈随年把你囚禁起来了?”
“倒不能说是囚禁,”沈随风走到桌边,灌了两杯茶才慢吞吞道,“只是白天让我嫂子和侄女一直绊着我,晚上由家丁守着,叫我终日没法出门,我难得回来一趟,总不好跟他们硬碰硬,只好假意顺从,等他们放松警惕再偷偷溜出来,结果一直等到今日才有机会。”
“听起来,你这一趟来得很不容易。”冯乐真将脏了的帕子丢掉。
沈随风勾唇,眼底满是笑意:“是啊,很不容易,殿下打算如何补偿我?”
“补偿?”冯乐真笑了,“本宫看上你,是你沈家满门的荣耀,你沈家非但不领情,反而想法子阻止,如今你还要本宫补偿?”
“沈家不与权贵往来通婚的事,殿下一早就知道的,如今兄长只是将我拘在家里,已经算给您面子了。”沈随风无辜摊手。
冯乐真斜睨他:“如此说来,本宫还该谢谢他?”
“……我不在这几日,殿下可还算顺利?”沈随风识趣转移话题。
冯乐真也不计较,款步到他对面坐下:“什么还算顺利?”
沈随风顿了顿:“不是要行拉拢兄长之事?”
“本宫什么都没做。”冯乐真直接道。
沈随风眉头微挑:“什么都没做的意思是?”
“就是什么都没做,他安排酒席,本宫就去吃,邀请游城,本宫就去玩,多余的事一件没做,”冯乐真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他连你都不肯让本宫见,本宫若再做别的,岂不是自讨其辱?”
沈随风失笑:“所以殿下就这么认输了?”
冯乐真不语。
“……真认输了?”沈随风这回有点惊讶了。
冯乐真静了片刻,轻笑:“再等等吧。”
“等什么?”沈随风好奇。
自然是等沈随年存不住气,亲自来找她的时候。冯乐真含笑对上他的视线,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你这几日可有想我?”
烛光昏黄,柔和了她的眉眼,沈随风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底也萦起温柔:“自然是想的。”
冯乐真得到满意的答案,便低头握住了他的手。
烛光下,沈随风看着两人的手逐渐十指相扣,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出去走走吧。”她突然开口。
沈随风一顿:“现在?”
“嗯,听说南河没有宵禁,夜间热闹多过白天,本宫还没见识过。”冯乐真浅笑道。
沈随风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问:“不如过几日再去?我如今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被兄长知道了,一定会派更多家丁守着,之后就没机会来见你了。”
“过几日他就不派人守着你了?”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不说话了。
两人都清楚,只要沈家一日不受她的招揽,沈随年便会一日看着他,避免他们再接触,几天还是几年都没有什么区别。遇到自己想干的事,就算九死一生你也不会犹豫。”
“……前面卖的是什么?”冯乐真假装没听到,直接往前走。
沈随风慢悠悠跟上:“是花灯。”
“花灯不该是元宵节才卖吗?”冯乐真本来只是转移话题,但看到千奇百怪的灯笼后顿时来了兴趣。
沈随风:“南河这地方,就是卖东西的多,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又何止是花灯。”
两人说话间,她已经摘了一个兔儿灯下来,小贩见状赶紧迎上来:“这位姑娘眼光真好,我这灯笼……二少爷?!”
沈随风颔首,似乎并不意外被认出来。
“哎哟二少爷,都说您这次是跟着长公主殿下回来的,小的还不信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二少爷可真有本事,这才出去几年,都成殿下身边的人了,”虽然沈家不与权贵往来,但寻常百姓还是更崇拜吃皇粮的,再看冯乐真时都热情不少,“这位是二少爷的朋友吧,那便不要钱了。”
“小本生意,不要钱怎么行。”沈随风说罢去掏口袋,突然表情一顿。
冯乐真:“本宫……我没钱。”
“殿……你出门都不带银子吗?”沈随风无奈。
冯乐真挑眉:“谁敢收我的钱?”
沈随风:“……”这倒也是。
小贩:“要不,小的给二位拿点?”
“……先赊账,明日我叫人给你送来。”沈随风拍板。
小贩又开始推拒,冯乐真懒得听他们客套,便直接拿着灯走了。
“姑娘!”
她正仔细观察灯上的兔儿剪纸,便听到有人在唤她。
“姑娘!”那人又唤一声。
冯乐真抬眸:“何事?”
那人本来只是想与她寒暄,结果一隔着轻纱对上她的视线,顿时脑子空了空,再开口时不自觉带了几分恭敬:“小的只是想问问,姑娘与我们二少爷是好友吗?”
这沈家在南河真是够呼风唤雨的,沈随风都几年没回来了,街上的人都还认识他。冯乐真敛起心思缓缓开口:“是。”
“果然如此,小的远远就瞧见你们一起了。”那人松一口气,果断掀开面前的蒸锅,给她切了一小片糯米糕,“姑娘尝尝,我家糯米糕,可是南河城独一份的!”
“不要脸,你那糯米糕再好吃,还能比肉好吃?!”当即有人一边反驳,一边给冯乐真递了一个肉饼,“姑娘尝尝我的肉饼,这才叫好吃呢!”
“也尝尝我家灯芯卷!”
“我家的凉粉才是独一无二!”
冯乐真:“……”
沈随风赶过来时,她已经抱了一堆吃的,连之前的兔儿灯都被挤得有些变形了。
“这是怎么了?”沈随风哭笑不得。
冯乐真咬了一口糯米糕:“本宫已经吩咐他们记账了。”
“他们听到后怎么说?”沈随风似笑非笑。
冯乐真顿了一下:“笑我。”
沈随风这回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这点吃的还要记账,他们不笑你才怪。”
“但灯笼就记账了。”冯乐真蹙眉。
沈随风:“灯笼造价要更高一些,做起来也更费时候,不好白拿,但吃的倒是无所谓,就是寻常外地人来了,他们也会免费给一些叫人尝尝。”
“原来如此,”冯乐真颔首。
她这副情绪淡淡的样子,沈随风平日还觉得没什么,可一出现在南河闹哄哄的市场上,却莫名有种笨拙感,叫人总忍不住发笑。
“再笑就让阿叶收拾你。”她不以为意地威胁。
人群闹哄哄,沈随风趁旁人不注意,悄悄牵住她的手:“殿下别总拿阿叶姑娘压人,想收拾我亲自来就是。”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前头耍戏法的吸引了,沈随风见状立刻带她过去。
此刻表演的是一对父女,胸口碎大石这种随处可见的绝活,却因为前几锤下去石板毫发无损而叫人心惊胆战,好在第四下终于碎开,引得周围人一阵叫好。
“前面那几下是障眼法?”冯乐真问。
沈随风:“没错,一开始就成功固然厉害,但少了可看性,做这样的设计反倒更吸引人。”
话音未落,那人便吐了一口血。
沈随风:“……”
冯乐真:“……”
短暂的沉默之后,冯乐真缓缓开口:“赏银百两。”
她的声音不大,但周围有戏班的杂役,闻言当即一敲锣鼓,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多谢客官赏银百两!”
“多谢客官!”
冯乐真不喜欢被人盯着,当即便转身就走,沈随风一边追一边忙道:“记账、记账,明日来沈家取银子……”
暗处的阿叶一脸羡慕:“殿下的钱未免太好赚了,秦管事若是瞧见,肯定要气得吐血。”
陈尽安不言不语,只管跟过去。
“着什么急……”阿叶抱怨一声,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