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经过一夜的耍酒疯之后,让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表面平衡。
左侧坐着罗简安,裴知宁,裴知寒。
右侧坐着南禾,和他亲爱的老师里昂。
竟然都相安无事。
餐厅里安安静静,只有刀叉偶尔撞到餐盘时发出的清脆声。
我硬着头皮面无表情地给我的面包涂黄油。
他妈的,哪来的石头面包,硬的一比,刀差点没切动。
为了我的牙齿考虑,我涂完了黄油,还是把面包放下来了,扔回了餐盘。
“今天等会儿——”
我一说话,他们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用餐的动作,齐齐转过来看向我。
我:“。”
更诡异了。
我麻木地说完:“今天虽然是我生日,但我也是很忙的啊。等会儿我要去公司,你们自便。如果需要回家的话,跟白序遥说一声,他找人送你们回去。”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刚刚看到了空气中迸出了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然后都一齐转过来看向我,或点头,或温柔答应“好”。
“加栗,你忙你的就好。”
我:“……”
好吓人,你们别了。
谁半夜给他们喂听话药了???
好不容易往胃里塞了点东西,结束了这段简直宛如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茶会一样恐怖的早饭,我迫不及待地奔去换了套衣服,又赶紧拉着白秘书出门。
这不太妙。
在这一刻,我竟然看我的工作都眉清目秀起来了。
“开车吧。”
坐上司机的车,我深吸了口气,手还不由自主地在揉太阳穴。
随着车的启动,坐上前排副驾的白秘书转过脸来,给我递了条擦头发的毛巾,和一个保温杯。
“林小姐,看你刚刚没怎么吃饭,是不是胃口还不太好,”
浅色西装的青年笑起来像是冬日里的雪梅,寒风里的一抹柔色。
他目带恰到好处的关切:“头疼要不要紧?可以叫医生过来到公司等着,简单检查一下,不会花很多
时间。”
我把后座桌子翻下来,把保温杯打开。
是鸡汤。
暖烘烘的鸡汤在冬日里,真的是雪中送炭。
果然还是我的初恋男人能上大分,泪目了。我说了声“谢谢”。
“应该做的。”
我点了下屏幕看早就准备好的早报,一边喝着汤,“我的头没事,感觉就刚刚撞了一下加上昨晚喝的酒……给我拿两片布洛芬,应该过会儿就好了。”
我喝了一口汤,看向窗外,“对了,我公寓的保洁是你叫的吧?居然这么早就整理好了。”
突然想起来,昨晚的梦里,我居然还幻听了白秘书的声音,好怪。
白秘书顿了顿。
“是的。”
“那帮那几个人收拾残局的也是你?”
“……是的。”
我打了个哈欠,向后靠倒,“麻烦了。搞定他们应该不容易,光罗简安就是个刺头,让她能安安分分跟其他人相处至少得让十头驴拉她……”
听着我絮絮叨叨不着边际的话了很久,白秘书金边眼镜后的眼眸注视我。
过了一会儿。
他说:“林小姐,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
我回过神:“……嗯?什么事?”
隔着很近的距离,我们对视。
然后,接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让我一整天都有点魂不守舍。
“昨晚,林先生回来了。”
-
整个人缩进总裁办公室的豪华办公椅,我还在发呆。
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的地毯上前后蹭来蹭去,把椅子一晃转到左边,一会儿又转到右侧。
窗外的高空风景很好看,但看久了,就没觉得新奇,只有说不出来的乏味。我睁着眼,下意识想往口袋里摸,然后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我出门没有带手机。
我深刻怀疑昨天晚上趁我生日有人偷给我下药毒害了我的大脑,导致我连赛博义肢(指手机(不是怪东西))都能忘揣身上。
“林小姐,那我等下把开会要用的文件拿过来。”
“好,谢谢。”
白秘书出去了,室内安安静静,只有我一个人。
坐了一会儿。
我把手抬起来,看着自己的手。
微微扭动了一下手腕,观察了一下手上的肉的分布。
我张了张嘴,慢慢地,咬上了自己的手掌外侧。
用了点力。
虎牙的尖端就陷入了皮肉里,我手上没多少肉,这么一咬,连着肉筋骨头一起咬。
“疼。”
这个直白的字吐出来,需要舌尖抵着上排牙齿的后侧,微微发出爆破的音节。
昨晚我就这么咬了我哥。
现在用的力气,比起当时,可能差不多只有十分之一。
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脸埋进了带牙印的手掌里。
原来是真的。
一来一回加起来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的飞机,只为了短暂见面的十五分钟。
怎么算都是不值得,不该做,商人利益里嗤之以鼻的性价比。宋家人和林家人一样,都是天生的商人,权衡得失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本能。
但哥哥回来了。
因为答应过,生日会陪我过。
梦境逐渐变成现实。
抚摸在我发顶的手是真的,被我咬破出血的腥甜是真的,任我发泄也抱着我的怀抱也是真的。
就这么躺在沙发上把视线埋在黑暗里,过了一会儿,有人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慢慢地从嗓子里“嗯”了声。
“林小姐,文件在这里了。”
“知道了。”
“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把手挪开,我睁开眼,看向正在沙发边上对我温和注视的白秘书。
“头发湿着的话,等会儿还有可能头疼。”
过了几秒。
我答非所问:“我手机没带,在家里。”
他顿了顿,顺着我的话:
“需要让人去拿过来么?”
我没说话。
白秘书:“林先生这个点还在飞机上,应该还没睡,可以打电话给他。”
我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
最后我说:“上次……上次我哥去美国前,让我来办公室,那次我的头发也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