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餐厅,最好的位子被留了出来。
冬末早春时分天气渐暖,树木抽芽,郁郁葱葱的鲜嫩的花含苞待放,喷泉的水流淅沥沥流淌,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穿着正式打着领结的侍者手举着托盘靠近,将醒好的红酒倒进高脚杯里,又将它们分别放下到桌面的两侧。
看着甜点也被上好,侍者微微扫了一下桌面,确定万无一失,这才微笑着鞠躬,恭敬地退下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随时再叫我。”
“谢谢。”
等到侍者的身影远去,林馨目光留恋地在侍者腰臀线上停留了一秒,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对面的人。
“来,加栗。吃点蝴蝶酥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家店的蝴蝶酥了。”
金黄色的蝴蝶酥刚被烤好,酥皮松脆,在阳光下格外香甜诱人。
“不要跟爸爸妈妈客气。直接吃吧,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礼节。”
旁边的温淮也向女儿投去关切殷勤的目光。
“这家的甜品厨师本来今天休假,为了跟你吃这顿家饭,爸爸妈妈特意请人回来的。你看,刚刚烤好,多香啊。小时候你就喜欢刚烤好的时候吃……”
而在桌子对面,一位黑发少女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一手搭在自己的上臂上,不紧不慢地随意点着。
黑发在脑后挽起,她穿着昂贵的商务套装,剪裁精致的外套搭着内里的无袖裙,就算美丽的面容格外年轻,但也不碍气场极强。林氏财团如今的主人在公司内说一不二,当然也极为繁忙,就算这一顿午饭,也是从公司内抽空出来走了一趟。
听着絮叨,她那双黑眸撩起。
她扫了眼桌上的蝴蝶酥,又移向对面的两人。
纤细的手指指甲修剪得精致漂亮,她捏起一块蝴蝶酥,放入口中。
“谢谢你们费心了。”
见她吃了,林馨温淮心中一喜,互相对视一眼,连忙开口,“不费心不费心,一家人的事情哪儿能算得上费心呢?爸爸妈妈为你操心也是应该的。你喜欢就好,你喜欢我们就高兴!”
“加栗,你看我们一家人这样吃饭多好,以后,我们也应该经常三个人这样经常在一起吃,就像是你小时候一样……”
“如果时渊在也好,但他最近在美国忙宋家的事吧?他要是回来,我们也可以一家四口多聚聚,增进增进感情,比如周末搞一些家庭晚宴之类的?……”
“都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前几年疏忽了对你的照顾,现在正好,我们把这些时间都补回来。”
一番话术下来,对面的人没什么反应,林馨温淮也没气馁。
等到林加栗动作优雅地吃完小半个蝴蝶酥,林馨才巴巴地开口,切入了正题。
“加栗,之前教会那里把我们抵押给他们的股权套牢了,现在公司属于我们林家自己人的,也就是你手里的那些股权,还有你叔姨
们名下零星的那一点,其他的,可全在外人手里了啊!”“所以,她的那个动不了的信托基金,终于,对她开放了……”
林加栗的信托基金。
林氏财团那么多股份那么多年的分红,再加上林老爷子留给她的那一大笔遗产——是多么巨大令人眼红的一笔财富。
不动产,股权,世界各地数不清的收藏品,博物馆,画廊,以及大量的现金——
再加上林氏股价在她手下价格持续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攀升,更别提还有矿区收购案即将带来的惊人利益——
林加栗现在和未来将拥有的财富令人咋舌,根本无法想象。
以后难道还有他们说话的份吗?
想通后,一瞬间,林馨温淮两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谁能想到,原来那个病重羸弱被家族放弃的小女孩,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现在他们俩不光失去了股权,投票权也被完全架空,完全就是个摆设。
而林加栗完全不认情,从此以后,林家所有人,还得都要仰仗她的鼻息过活。
……
-
坐到车后座上,空调将车内的温度调得适宜,我将外套脱了,随手扔在一边。
“林小姐,谈话还进行得顺利吗?”
姓安叫安助的秘书从副驾上转过来,殷切询问道。
“还行。蝴蝶酥好吃。”
“那我让人去要那个大厨的联系方式,之后挖过来给您专门做甜点,这样以后您想什么时候吃,随时都能吃上了……”
车窗外安静,我侧过眼去看窗外的湖边餐厅。
我小时候的确很喜欢这家餐厅。
印象中,我爸妈带我过过的唯一一次生日就是在这里。高级,昂贵,正式。我出门前格外开心。
虽然事实证明,他们只是为了给我爷爷发张家庭和睦的照片证明他们的家庭爱,甚至那一顿饭都没吃完,两人匆匆就回归了他们自己的小家。
但我很喜欢吃这里的蝴蝶酥。
做得比家里的厨子好,也比我吃过的其他的甜点好,它就是小时候的我认为最好的东西。
他们俩走后,我留在那里,把蝴蝶酥吃完了。
我喜欢好的东西。
要得到好的东西,就得有话语权。
要有话语权,就得有力量。
我永远想要最好的。
“不用了,就让厨子在那儿吧。”
我说,移开了目光。
“好的,林小姐。”
安秘书应下。
那座湖景餐厅,随着车的前进,慢慢倒退,消失在车窗外,淡出了视线。
它已经不是了。
-
……
车缓缓地行驶到目的地停下。
我深吸一口气。
之前在湖边餐厅说的话不是假的,我真的有事要做。
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内心有一些沉重。
“林小
姐,每个人都会经历的。”
下了车,安秘书将我的包递给我,秘书关心道,“您不用担心,尽管放轻松,您的话,肯定没问题。”
“真的吗?我可不知道。”
我说,“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做这件事。我太久没有接触,已经很陌生了。”
“但林小姐,您为了它,甚至缩短了您的蜜月行程,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了,就差您临门一脚了。”
我叹气,“你说得对。”
“毕竟也准备有一段时间了。”
“您一定可以的,”安秘书为我鼓劲,“您要是完成的话,贺先生也一定会对您刮目相看的。”
周围人都冲我投来目光,我摇了摇头,接过来了包。
“比起他,我在这方面还是差一些……”
“但这是您平常忙的原因,很快您就能追上了,我相信您,您不会输。”
我内心沉痛。
在安秘书的鼓励之下,我往前走,逐渐走到那豪华的大门下,我抬起头,对上那镀金的几个大字。
s大。
安秘书在身后喊:“林小姐,期末考试加油!”
我:“………………”
……
谁家总裁还要期末考试啊!!!!!
-
随着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我死了半条命一样萎靡地从考场出来。
谁能想到,我这一个21岁的花季少女,在这波澜壮阔的四个小时前,竟然是一个21岁减四小时的花季少女。
要不是学校主任又发警告邮件,我都忘了我竟然还是一个在校的清纯女大。
我现在颇有种全天候打三份工的悲哀感,感觉自己正在被二十四小时榨干,白天公司,傍晚学习,晚上还要和老婆床上……
当然,最后一个是我自愿的。
如果有的选,我愿意二十四小时做这最后一份工作,鞠躬尽瘁,永不停歇。
《我想开了》。
“——林加栗,林加栗!!”
就在考完了要走出考场的时候,一道嗓音从后喊住了我。
我回头,发现是楚睫。
清纯可人的l大校花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地冲我招手,“好久不见!!”
楚睫一到我面前,立刻握住了我的双手:“林加栗,没想到,几月不见,你竟然已经拥有了这样一个我预想不到的身份。”
我心想她说的该是我全权掌握林家的事,这事儿也在商界传遍了,我矜持点头:“什么身份?”
楚睫:“人妻。”
我:“?”
我大惊失色。
“不是你等下……”
“林加栗抱歉我没机会去参加你的婚礼!那时候我正在面试,实在抽不开身,但好消息是,我的面试过了。”
楚睫兴奋地往我手里塞进来一张名片,“h律所!全国最有名最高级最难进的顶级律所!我进去了!”
我说:“恭喜啊,你进去什么职位?律师助理?”
楚睫羞涩:“打杂。”
我:“?”
楚睫:“还无薪。”
我:“。”
这个女人,三句话让我震惊十八秒。
无力吐槽顶级律所自己违反劳动法这件事,“那无薪你去那儿干嘛?倒贴打工?”
“你不懂,这是我们行业的内部潜规则。大家都得是这么过来的。现在的合伙人当初也是从打杂做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南禾那么厉害的……哎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楚睫拉着我走到一边,
“我看到你结婚的照片了,你跟你老婆好配哦,快来跟我说说,结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想了想。
又想了想。
面对着楚睫期待的目光,我诚恳道,
“持证犯罪?”
楚睫:“?”
顶级律所新晋杂役如临大敌:“犯罪绝对不可取!作为这个时代的公民,我们要遵纪守法,牢牢记得社会核心价值观……”
“好了好了好了,楚睫,人家说的不是这个犯罪。”
另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徐率从另一侧走过来,嘴角抽搐,强行转移了话题,“咳,林加栗,我和楚睫师为了爱心协会的活动的事情过来的,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很忙,要把工作交接给你们学校的人。这下,正好碰上你们考试。”
徐率轻咳一声,“怎么样,考得不错吧?”
我:“。”
说到这里,我就悲从中来。
考试倒没什么……
“什么?你之后一段时间每天都要来学校?还要考勤?”
听了我的话,楚睫大惊失色。
她跟徐率震惊地对视一眼,转向我,
“可是……这不是本来就应该做的吗?”
我:“……”我跟你们这群学霸没有共同话题。
我说:“没想到s大高层这么刚正不阿,我送的礼完全没有用。他们说理解我还有公司要运营很辛苦,但再怎么宽松,我至少也要补上出勤的30%。”
“考试完之后还有两周的课,这两周我基本上得全来。”
我越说越沉痛,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
“还有接下来的一年,我还要保证每周两天的出勤率……”
楚睫和徐率都开始以一种“我不理解但礼貌安慰一下你”的姿态开始安慰我。
“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上学吗?上学多快乐啊!”
“学习使人进步,进步使人高兴,高兴能调节你的激素水平,总的来说,学习使你健康!”
“你爱学校,学校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