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绿老三!你现在更绿了!”
“嘿!勘破三春几位前辈,开花呢?忙着呢?吃了么?”
“西春雨前辈!一千多年没见了,你老身子骨还英朗?”
宗衡越说越热闹。
宗易越来越沉默。
终于,她看见了插在剑山之巅的大剑。
在剑柄的缠布上,卧着一只白泽。
“济度斋当代剑首宗易,见过王剑前辈。”
原本在睡着的白泽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的剑……是在北洲炼成的?”
宗易连忙将自己的剑奉上。
白泽看了一眼,又看向在跟她打招呼的宗衡。
“一代剑首,混成了这么一个样子回来剑山,连残剑都没有。”
宗衡蔫儿了。
文说天站在一旁,侧过脸去。
他的师姐,总算也是有人能管的了的。
一时间,山风吹来,文说天突然想起了一段一千多年前的岁月。
他拜入济度斋的时候十一岁,宗衡已经是剑首,他们第一次来剑山拜剑,就是宗衡带着他们来的。
那时候的宗衡和现在一样,她认识每一把长眠在此的剑,不管那些剑如何,她都跟它们打招呼。
有师弟好奇地问:
“师姐,你这么跟这些剑说话,他们又不能回你呀!”
“怎么不能?”
宗衡笑着说:
“这些剑都在跟咱们说话呢。”
“你们看这位勘破三春前辈,它们就在说这次难得来了一些新面孔,它们得多开些好看的花才行。”
那时候的济度斋,炼魂入剑还只是旁门左道,宗衡背着她八把红色的剑,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谁又能想到呢,那样意气风发的剑首,最后在西洲繁渊,什么也没留下。
看着文说天陷入了幻境,宗易对着王剑上的白泽轻轻磕了个头。
“王剑前辈,我娘长生棋说她一直得您庇佑……我来,是想问您,我娘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给我。”
白泽看着宗易。
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你炼成这把剑的时候,天上有没有什么异象?”
异象?
宗易认真想了想:“当时我神志并不十分清醒,只是事后我师弟师妹说我成剑之时天上下着金色的雪花。”
“金色的雪花。”
白泽点点头。
“你说你娘是长生棋,她已经死了?”
宗易低着头,说
:“我娘已经去世数百年了。”将阵法毁了,想来小易的剑骨并未被蕴养多少,可生育阿染之前,我不小心受了伤,只能在桃花别境里静养,直到阿染满月那日,我才察觉桃花别境内外皆有蕴养剑骨的阵法,只可惜为时已晚。”
女子的声音略有些虚弱。
算算时间,此时的她还在生育不久之后。
“阿染,蕴养出三寸剑骨,需用旁人的剑骨做阵石,这等邪道,必遭天谴,我原本想着伺机将你送出济度斋,免受将来的反噬之苦,也不知此事能成否。若是未成,你真的修了剑道,也不必惊惶绝望,长生一族练剑修心,有洗练剑心的法门,你可以去禁天绝地求教我妹妹长生弦,她性情孤傲寡言,却也是心软之人,定会帮你。”
“……无论前路何其艰难,只要你们姐妹一人坚守本心,不要被鬼蜮小道所迷,不要被蝇头小利所惑,道之久长在于恒,你们紧守道心,定能有堪破迷障重见青天的一日。”
“……至于你们的父亲宗照山,他沉迷魔道,炼魂入剑,蕴养剑骨,都有违天和,我留了一份证据正在这把‘笑春风’里,你们将它带到乾元法境,告诉清越仙君褚澜之,请他出手拿下宗照山,他若不愿,你们就告诉他,他一直寻觅之物早已流落到凡人境。”
“笑春风”安静了许久,就在宗易觉得阿娘的遗言已经说完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一声冷笑。
是她阿娘的笑声。
“长生棋啊长生棋!你生有绝脉,不得修炼剑诀,只能在族中看守剑塔,做你自己妹妹身后的影子,你不愿意,你不愿意与人为棋!可到头来!你不过是从一个棋盘,掉入了另一个棋盘!做阿弦的影子不过是孤寂惨淡,做了宗照山的妻子你得了什么?你得了这世上最污浊恶臭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长生棋!他娶你为妻,是取你为棋!是取你为棋!小易,阿染,为娘最后能教你们的,不过是一句话——‘赴大势,疑人心,循大道,方能不为他人手中棋子’!哈!哈哈!”
声声刺心的笑声浸透了悲凉。
暮色下,山风刺骨。
宗易要将“笑春风”收回来的瞬间,一把剑突兀出现,剑光击出,势要将“笑春风”毁去。
红色的剑挡在了“笑春风”的前面。
宗易看清了那把剑的样子,心头一颤。
虽然已经被重新炼化过,她也认出了是阿娘的桃花秘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