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铺子的后门,进了一个院子,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正坐樟树下面提着毛笔给一个鬼将面具补色。
林女侠进了院子,她头也不抬,只说:
“拐了卢家小丫头的那伙人贩子昨日夜里已经全拿下了,除了她,还有两个小丫头,也都是从外地来拜骑鹅娘娘的灵祭师,也都救下了……“咱本就是是非人,不招是非,是非自己也上门……”林女侠语气轻快,“再说了,我可接了个好买卖。”
“什么买卖?”
“去西昭。”
女人端着茶盏顿了下。
林女侠拿着面具左看右看,说:
“我在乐京的时候与北安的淮南侯打了个照面,搅黄了松家和北安的生意,正好接个活儿去西昭,也能避避风头。”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乐京被人追杀的事儿根本不值一提。
被乐京大族在黑白两道悬赏万两白银,在林女侠这儿却仿佛是她偷了包子没给钱。
她一副混不吝模样,让女人轻轻摇头:
“放你出塔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三年过去,看你这做派,我总觉得是把活猴儿放回了山里。”
“哎呀,主祭你这么说是觉得我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对吧?”
林女侠摇头晃脑,满脸得意,得到的回答是被主祭武武长安在头上敲了一记响的。
“别以为你就成了鸟,自我将你赶走,长宁已经三年未与我好好说过话了。”
武长宁正是武长安的妹妹,武氏灵塔的副主祭,也是林女侠的恩师。
一手捂着头顶,林女侠偷眼看她,见她没有真生气的意思又赶紧把肩膀往她身上贴。
“是我自己要离开灵塔,我知道您和我妈是疼我的,出去这一年多我过得不错。”
武长安却看见了她后颈上淡淡的伤痕,还有没有完全褪去的青紫。
心中长长一叹。
北安的淮南侯墨永越心狠手辣,她私下来到南平一事被人所知,又岂会轻易留下活口?
乐京松家,在南平经营近百年,出过皇后也出过侍君,根系密布朝野,被他们盯上,如何能轻易脱身?
分明都是用命挣出来的。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过去三年,她无数次想对面前的傻孩子说:“襄月的事,你放下吧。”
可她说不出口。
武襄月,她从襁褓里一点点养大的孩子,被人钉死在了南江府的城门上。
苏花花,那个一心想要多赚些银子好养活弟妹的好孩子,才二十二岁,被人剜目割舌,斩断四肢,血尽而死。
她恨。
她妹妹也恨。
她们的恨是血泪和不甘。
只有这个傻孩子,她把恨变成了挑断自己指筋的刀,她把恨变成了万丈红尘的纵身一跃,小小年纪就不畏生死地漂泊江湖,就是想要找到真凶。
“那个自称叫于清的小郎君身份不简单,昨夜你让你藤姨出手吓他,他跟你离开未尝不是借题发挥,为的是隐藏身份,不与灵塔牵扯。”
“我知道,十五六岁的小孩儿,手上的茧子都是握弓握出来的,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嘿嘿,一看就是被人当宝贝养大的。”
一个栗子被烤裂了壳子,林女侠连忙用木夹子夹到了碟子里
_[,还差点儿火候。
“张口就要给我二十万两银子,让我送他回去,哎呀,您说这银子送上门,我也没有不赚的道理,是吧?”
放下木夹子,隔着布用手指将栗子捏开,林女侠一抬头,看见武长安正看着自己。
“主祭,咋了?”
“二十万两银子?他给这么多?”
林女侠见势不妙,用布一垫,抓了一把栗子就跑:
“主祭,活儿我都接了,人我是不会给你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