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斋内今日讲经的是知经堂的另一位长老。
岳英娥。
所讲是偏难一些的法诀经卷与实际术法的结合使用。
岳长老此人幽默风趣,性情随和,讲经说道时循循善诱,极富耐心,她来讲经时,全斋皆是轻松向学的氛围。
“说了那么多,不练就是白费唇舌,来,哪位贤道友自告奋勇来给诸位演示一下如何将开山七字诀化用到你们的剑术、刀法之中。”
李籍立即起身一礼,道:“长老,弟子愿一试。”
矮案后的岳英娥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招他上前来,又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张黄符闲闲画了几笔,贴在李籍身后。
颜浣月赶忙提起笔,看着李籍身上突然显现出的灵气游走脉络,勾画记录起来。
先是掐“醒”字诀,运灵至天门,化,剑注七分,“戾”字诀,运灵至衡宫,散,剑注二分,“震”字诀,运灵至幽函,聚,剑注八分......
“轰”地一声,李籍手中长剑猛然一挥,凌厉的剑气在岳英娥设下的禁制边界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火花。
李籍看着那点儿火花,神情虽有欣喜,但片刻又被落寞倾轧,周身灵脉中运转的灵气也生生停了片刻。
岳英娥抬手召回他身后的黄符,含笑道:“纵是巍如三山者,亦在波涛翻覆间。李籍,这世间此消彼长,最不怕的就是时间二字,不要着急,做好你的事。”
知命、知时、知我三山,传说中此三山巍峨矗立,高不可攀,如今却为沧海淹流,每当退潮之时,才能远远地望见波涛之中的三山旧影。
李籍是北部滕州遗民之后,那里是从魔族降世始,最受魔族残害的地方。
而今一半陷落为天堑,一半为魔族所占,划分为魔界三十六洲。
每个滕州遗民,都将收复故土的信念和着血与泪的仇恨,一锤一锤地砸进了后代的脑海之中。
这些后代散落在各国,有灵根的拼命挤进各大宗门之中,没有灵根的积极从事农桑工商之事,以给养人族后方。
李籍对自己的修为的落寞,是肯定的。
尤其是,同为滕州遗民之后的韩霜缨,少年时为灵修界同阶魁首,常年立于天衍宗天碑榜首,如今又不限于个人修行,选择教化众多弟子,为终将到来的一战积蓄力量。
而他,二十三岁才拜入天衍宗,而今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是一个外门弟子,他又能为收复故土做些什么?
看着手中的剑,李籍并未因岳英娥的话感到宽慰,只是行了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刀修记得改换‘谦’字诀与‘戾’字诀的位置,其他兵刃,运灵如此,皆不改换。”
“是。”
上午课毕,颜浣月用过饭后就去碎玉瀑边将上午所学过了数遍,温故知新,她又将此前所学亦过了几遍。
在她挥刀之时,李籍拿着弟子木牌进了青石碑,按照他以往对天碑名单
的熟悉程度,见天碑上多了一个叫“再入轮回”的名字,不知这位是谁。
下午青云台试炼,颜浣月与慕华戈交手,硬是在他手下撑了六招才被点到命脉。
已经有所进步了。
虽然依旧有些狼狈。
之后又听了韩霜缨对今日下午对练的细致指点,她甚有所悟,皆一一记下,准备接下来对照着自身优缺处好生修习。
直到下午试炼结束,走出试炼场,她才看到正披着斗篷等在风荷馆附近的裴暄之。
他远远向她一礼,便是昭示是在等她的。
等颜浣月走近了,他又一礼,而后拢着斗篷肃肃而立,咳嗽一声,淡淡地说道:“今晨虞师兄父母自云京而来,父亲传话,让我来此等候,请师姐往长清殿见客。”
等她上完一整日的课才叫她去长清殿见客,不知这对于那么注重脸面的云京虞氏而言,算不算怠慢。
颜浣月问道:“你从藏书阁来?”
少年并不惊讶,只是看着她,浅浅地笑了一下,“是因为藏书阁挂的那种香牌吗?”
颜浣月微笑道:“嗯,我原先受罚时,还曾被罚去压香牌,弄得满身都是这种香,倒是没人怀疑过我是去藏书阁了,走吧,莫让掌门真人久等。”
裴暄之跟在她身边往长清殿走去,并不怎么说话。
颜浣月问道:“你以往学过奇门?”
裴暄之便知道她大约听说了今日明鉴阁讲的是什么,回道:“看过一些,不熟。”
“那比较耗费心神,你记得张弛有度,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裴暄之侧首垂眸看着她,也不知她早上起得那么早,中午又去了碎玉瀑算不算是张弛有度。
但他也只是整理了一下斗篷系带,回了句:“是。”
长清殿内已上了新茶和茶点,虞照冷着脸等在长阶下,看着雾粉与靛蓝身影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他大步走上前去,压抑着质问的语气,冷冷地问着颜浣月:“你是这会儿才知晓我父母到此的消息吗?”
颜浣月说道:“早上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此时才来!”
“上课啊,况且,令尊令堂也未曾着人请我,你也未曾请我,我怎知他们是为何而来,我为何要急着拜见?”
“他们是长辈,晚辈自当去拜见,你怎可这般不知礼数......”
颜浣月冷笑道:“呵,令尊令堂既知礼数,已来宗门一日,可曾去我父母坟前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