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狭路

李大婶明显比钱贵儿进门时热络许多,亲自起身到门边招呼道:“小郎从哪里来?快到屋里坐坐。”

那少年进得屋来,向众人一一见礼,又对李大婶颔首行礼道:“多谢婶婶,我从北边来,正要去长安看看年景,今晚打扰你们了。”

李大婶见他乖顺,心生怜爱。

牵着他的衣袖到桌边坐下,亲亲热热地问道:“小郎看着不像寻常人家,气色看着也不好,是不是近来生着病呢?怎么家里没人跟着?”

钱贵儿撇了撇嘴,不放心地看了看折兰,发觉折兰也眼巴巴地看着那少年。

钱贵儿更不满了,折兰算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他不嫌她家偏僻穷苦,只想着能早日成婚带她过好日子。

谁知登门之后人家倒全都嫌弃起他了。

他心里憋屈,想起身走人,可又觉得太没气度,显得自己心眼小,便生生忍着,心想着不如与折兰就此断了,再也不到这里来受气了。

裴暄之咳嗽了两声,悄无声息地收回手将衣袖抵在唇边,又咳了一声。

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回婶婶的话,我自己来回跑惯了,家里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李折兰亲自斟了一杯酒给他,温声说道:“小郎饮些热酒,暖暖身子。”

裴暄之接过那杯酒,道了声谢,修长白净的手指捏着黑瓷酒杯,略带歉疚道:“我自幼身体不好,不会饮酒。”

李折兰看着他坐下之后半敞的斗篷里雪白的衣袍,还有那衣襟处金灿灿的长命锁,不禁笑道:“你今年几岁

,怎么还戴着这种东西?”

裴暄之回道:“明年五月才到十八。”

李折兰笑道:“那我比你年长呢,叫声姐姐不为过的。”

裴暄之含笑以对,并未多说什么。

一旁的钱贵儿黑着脸起身道:“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大婶瞥了他一眼,道:“急着走什么?吃了饭再说。”

钱贵儿冷笑道:“吃什么吃,本少爷没吃过饭?老妇老汉,看看你们是怎么待客的!本少爷大包小包带着见面礼来,还不如一个空手投宿的病秧子!”

李老三咬牙冲着钱贵儿后脑勺伸手就是一巴掌,骂道:“短命的鬼崽子,你跟谁嚷嚷呢?你爷爷我都把腌你的料准备好了,你来了还想走?”

钱贵儿瞬间面如土灰,转身就跑,却被李折兰的哥哥扯住后颈衣领一把拖了回来。

李大婶神色淡定地说道:“我刚就看锅里人肉太少了,我都闻到里面搀着的兔肉味了,放这儿一会儿边片边吃吧,新鲜。”

李老三立即应道:“那我去热些水来洗洗。”

正经人家谁轻易说这种话,钱贵儿想到了幼年听的故事,不知是不是遇到了闯进人族的妖怪,当即吓软了腿,嘴里不停求饶。

桌边的裴暄之手中的酒杯适时地摔到地上,微红的酒水溅到他雪衣衣摆处,绽开零零星星的粉面桃花。

李折兰抬手按在他肩上,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且同姐姐做一段时日的夫妻,给我娘当乖儿子,家里没人敢动你。”

少年有些为难,“可我成过婚了。”

李折兰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我们家喜欢吃长得漂亮的人,等我玩腻了,你以后也回不去了。”

少年明显被她吓到了,“啊?是吗?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人,我带你们去,你们可以放了我吗?”

李大婶挑了挑眉毛,“你说哪里?”

裴暄之轻轻一笑,满脸纯然,一字一句说道:“巡天司。”

李氏一家顿时面色一变,李折兰按在他肩上的手当即化作利爪伸去掐他的脖颈。

裴暄之忽地向后一倒,一张黄符从他绣着金边的雪白袖中荡出,飞速接在他的后背下,拖着他立到堂中。

李氏一家迅速聚在一起严阵以待。

钱贵儿摆着软了一半的腿扑到裴暄之身后,紧紧攥着他的斗篷,边哭边说道:“小郎君,快把他们抓了,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裴暄之伸手取下兜帽,漫不经心地说道:“锅里的味儿都飘到荒道上去了,你们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李大郎与父亲挡在两个女子身前,怒气腾腾地说道:“你若抬手放过这事,我们便不与你计较,你若多管闲事,今晚就拿你下酒!”

钱贵儿“嗷”地嚎了一嗓子纾解恐惧,大声告状道:“小郎君,你听听你听听,他们要吃了你!”

裴暄之指尖掐起法诀,李氏一家见他冥顽不灵,

忽地化作四只纯黑的野狐向他扑来。

裴暄之迅速后退两步,八张黄符成阵蓦然挡在身前,一道威压如大浪一般轰然砸下,冲得四只野狐刹那间砸穿了土墙,抱着尾巴趴在地上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