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郁息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不光是谢宛心下疑惑,连一直站在一旁的兰鸢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原因无他,在他原本阅读过的关于此次世界的原文小说里,这个郁栖的设定明明就是一个独生子,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郁息的弟弟。
而且这个郁息,行踪诡异,竟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兰鸢山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不远处的郁栖就像是早已习惯于郁息愤怒的大叫,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佣人,习以为常地扬起下巴命令道:
“打电话给明瑞精神病院的医生,让他们过来接弟弟。”
“........”一听到郁栖又要送自己去精神病院,郁息登时打了一个哆嗦。
许是在精神病院呆久了,他不知想到些什么,开始害怕起来,趴在地上,抱着头大喊着自己不要吃药,不要被关起来,接着整个人都开始神经质地颤抖,不一会儿又开始大喊大叫,动作激烈间直接推倒了一个佣人,挣脱桎梏之后,就想冲向兰君钦。
兰君钦也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疯子一样的人会是郁栖的弟弟。他双目无神,呆滞地站在原地,对于冲过来的郁息,整个人害怕不已,想要躲开,头脑此刻却一片空白,双脚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郁息像是想找救星求救一样冲向自己,却又任由郁息被佣人拽住脚,像拖麻袋一样,拖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弟弟郁息他前段时间就确诊了精神分裂,一直呆在明瑞精神病院治疗,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偷偷溜出来的。”
郁栖早就习惯了郁息的疯癫,转过身,对兰鸢山和兰君钦等人解释道:
“不过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他送回去的。”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精神病院........”
郁息趴在地上,手和脚都被按住,脖子却倔强地抬起,用通红流泪的眼睛看着兰君钦,声音因为长久的哀嚎痛哭而变的低弱沙哑,但仍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的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兰君钦的心脏,令他的心脏陡然阵痛起来:
“兰君钦......你帮帮我.....帮帮我.......”
........帮他?
听到郁息的话,兰君钦的指尖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尴尬地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帮他,要怎么帮他?
兰君钦想,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似乎是看出了兰君钦的茫然,郁息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兰君钦的犹豫,他登时眼睛一亮,慌忙自证道:
“我们见过的,我们见过的!”
他的声带在发颤,因为说的过于急促还吞了好几次口水,像是被呛住了,一边咳嗽一边道:
“那年冬天.......你没钱交学费,是我,是我去学校帮你向补缴了高一下学期的学费,你还记得吗?”
言罢,他不顾兰君钦陡然颤动的瞳仁,趴在地上,极力想要挣脱,奈何因为力气不够大,又受了伤,一说话时嘴巴里全是血沫子,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虚弱,可怜的要命:
“还有......你会低血糖........每次你去食堂,我都会在你的口袋里放几颗糖果,你记得吗?”
“........”兰君钦此时完全傻眼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极大,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在耳膜敲响,让兰君钦大脑嗡嗡作响,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几秒钟后,在郁息流泪的视线中,他实在顾不上害怕,快步来到郁息面前,半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人,似乎是想要问个明白,但整个嘴唇都在苍白发抖,说不出话。最后,兰君钦只能迫不得已扇了自己一巴掌来保持冷静,这才把想问的话问下去:
“那天帮我交学费的.......在食堂陪我吃饭的.......记得我有低血糖所以每次都不忘记给我送糖的........都是你?!”
“是我........”郁息费劲地抓住兰君钦,一边哭一边笑道:
“我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他们让我吃药,我每次只能表现好的时候才能出来见你.........”
他一边说着,眼泪便如同水一般倾泻下来,像是蕴含着无上的委屈,哽咽道:“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我见不到你,凭什么我没办法时时刻刻呆在你身边?我们原本是天生一对,我们是命中注定,我才是郁栖,我才是真正的郁栖啊!!”
兰君钦听见这话,一直以来赖以喜欢郁栖的信念被这个疯子一样的人打破,不禁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他喜欢错了人........他喜欢错了人..........
给他交学费的人不是郁栖,在食堂陪他吃饭的人也不是,给他送糖的人也不是郁栖,而是面前这个状似疯癫的少年——郁息!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喜欢错人呢?他怎么能喜欢错人呢?
百般的滋味涌上心头,自责、懊悔、茫然,在那一瞬间,无数难言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兰君钦浑浑噩噩间,竟然也开始迷茫,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郁栖,还是喜欢面前这个郁息,更或者,他喜欢的人,其实只是当日能够在绝境中给他带来一束光的人。
那个人无所谓是郁栖,还是郁息,只要是当日能为他施以援手,都能化身为兰君钦的白月光。
兰君钦真的喜欢郁栖吗,或许不见得,在亲眼看到郁息声声涕泣解释的那一瞬间,兰君钦这才忽然明白,他喜欢的只是一个幻想,一个虚影。
他好像........没有办法接受面前这样一个人。
冰凉的手指又握上了兰君钦的手,兰君钦低下头,看着泪水涟涟地握住他手的郁息,面前忽然又闪过他坐在床上掐着谢栀白脖子时双眼的狠厉,忍不住手腕一抖,顿时甩开了郁息的手,后退两步。
“对不起........”兰君钦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郁息不可置信的眼神: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才是那天帮助我的人........”
“对不起.......”
他一声声说着对不起,他知道是他欠郁息的,他对不起郁息,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没办法立刻抛弃心理阴影,重新爱上这个屡次三番恐吓过谢栀白的“鬼”.......或者说是人。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还有避他不及的兰君钦,郁息似乎游戏呆怔,连哭也不哭了,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兰君钦,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道:
“君钦........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话音刚落,泪又掉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我才是郁栖.........我喜欢你,你也应该喜欢我........”
兰君钦全程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很懵,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何况他还被这个不知是真郁栖还假郁栖的人吓过很多次,根本不可能喜欢上。
闻言,他快速转过头,退到兰鸢山的身后,咬紧后槽牙,别过头去,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也不敢再看趴在地上的郁息。
他骤然被巨大的信息量冲昏了后脑,原本迟钝的大脑正在艰难地运转,一时间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真正帮助过他的郁息,只能保持沉默。
看到兰君钦不理他了,郁息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终于崩断,半晌像是心如死灰一般,坐在地上,不再哭,也不再笑,只是这样漠然地坐在地上,用阴冷的视线慢慢地转过郁栖和谢栀白的脸,半晌被赶到的医生带走了。
所有人都开始四散开来,沉默地开始收拾地面上的脏污,而旁观完这场闹剧的兰鸢山脸色不太好看,盯着郁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兰君钦更是被吓着了,好几天没开口说话,整个人都像是一个蔫了吧唧的小蘑菇,再也不复原来的开朗,看见郁栖也不急着凑上去,而是远远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郁息的出现,兰鸢山和谢宛更是。
他们心中都揣着各自以为的秘密,最后抱着一样的目的,重新来到了精神病院,看望郁息。
郁息穿着蓝白色条纹的精神病号服,坐在食堂的凳子上,脸色苍白,看着兰鸢山和谢宛,半晌,才勉强扯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