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矜是双儿,有着身子,肚子已经很大了,马上要临盆,但是一听说自己的夫君要回家了,还是不顾劝阻,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
看着池若学掀开车帘下来,宁矜心中一喜,在小侍的搀扶下,正想上前来,却没想到池若学下一秒就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兴冲冲道:
“夫人,这是我——”
“啪——”池若学话还没说完,裹挟着劲风的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池若学一懵,不明白宁矜为什么要打自己,委委屈屈地捂着脸颊,不解道:“夫人,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个负心汉,你还还好意思在这里给我装无辜!”宁矜看着池若学怀里的婴儿,气的脸上铁青,差点要晕过去:
“我在家中为你生儿育女,你倒好,出去不到一年,就给我搞出了这么大的私生子!”
要不是有着身子行动不便,宁矜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掐死兰君钦,表情因为嫉妒而微微扭曲:
“说,这是你和哪个贱人生出来的孽种!”
“..........不是,夫人你误会了。”话音刚落,池若学现在搞清楚宁矜生气的点在哪,品出宁矜语气里的醋意之后,才哭笑不得地走上前,揽住了他:
“这不是我的私生子。”
池若学说:“这是我从路上捡的。”
宁矜:“..........”
他几乎要被气笑了,用力挡开池若学亲他的动作,咬牙切齿道:
“池若学,我很好骗是不是?!”
“唉,这真不是我在外面乱搞搞出来的。”
池若学急的额头冒汗,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我此去京城,来回往返的时间门才不过九个月,这孩子都两个月大了,就算我想乱搞,我也搞不出来这么大的孩子啊。”
宁矜:“..........”
见宁矜已经被说动,表情有所缓和,池若学再接再厉,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他,“不信你看,他长的一点也不像我吧。”
被池若学这个没有任何育儿经验的男人照顾了两个月,兰君钦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脸还张开了,玉雪可爱,见人就笑,在宁矜抱起他的时候,还用圆圆的眼珠子使劲儿盯着宁矜瞧,软乎乎的脸颊皱起,啊啊啊地说着无意义的字句,轻轻蹬了蹬腿。
宁矜:“..........”
他的心瞬间门就被这个可爱的人类幼崽击中了。
“.........”他默不作声地抱着孩子,检查了一下,发现兰君钦并没有学胳膊断腿,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残疾,健康的很,除了大腿处有一块青色的鸟形胎记,别的都没有什么。”池若学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在身上找了一会儿,片刻后才从衣袖里找出一块布料和一把扇子: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襁褓里只有一块沾血的布料和一把扇子。”
因为兰君钦的名字是方岫玉在慌乱间门写下的,所以血迹都坨在一起,看不太清晰。
尤其是兰的古字还特别复杂,一个“蘭”字被晕开的血迹氤的不是很清晰,所以池若学展开那块布料的时候,宁矜还有些懵:
“这是什么?”
“我研究了几天,这上面写的大概是孩子的名字,叫君钦,但前面的姓看不清楚,像是兰字,但又不太确定。”池若学道。
“不可能是兰字吧。”宁矜皱眉:
“兰是国姓,只有皇亲贵戚才能用,这孩子若姓兰,血脉自然尊贵无匹,怎的会流落民间门草地?”
池若学耸了耸肩,示意不知。
“.........算了。”宁矜也是个良善人,如今误会解开,他自然不可能再和池若学闹别扭。
他抱着孩子,仰头看着自己的夫君:
“那现在怎么办,这个孩子?”
“我发现这孩子的时候,他爹爹已经死了,估计娘亲也.........”
池若学顿了顿,又看向宁矜:
“我想着这府上左右也不缺一张吃饭的嘴,不如将他收养,日后我儿出生,让这个孩子陪侍左右,做个小侍也未为不可。”
“.........”宁矜低下头,看了一眼还在啜手指的兰君钦,半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
他说:“既然被你捡到了,便说明他与我们有缘,便让他住下吧。”
宁矜想了想,又板起脸:“只不过经此一事,日后你还需好好读书,再接再厉,再度考取一个功名才是。”
“一定,一定。”一提到读书,功名失败的池若学就有点心虚,揽着宁矜就往里走,刻意转移话题道:
“那日后,这孩子就随我姓池,日后做个小侍,陪侍我儿左右。”
“......行。”
十几天后,宁矜产下一名双儿,取名池遇稚。
自此后六年,池遇稚便伶俐活泼,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身为他小侍的兰君钦则用稀米汤喂养,也算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六年里,京城中的太子妃先后诞下两名双儿,第五年里好不容易又怀孕,却因为与太子争吵,怒气上头的太子失手推倒了太子妃,导致一名早已成型的男婴流产,失去孩子的太子妃悲痛万分,现如今与太子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亦不再有孕。
其余皇子妃也先后诞下几名皇孙,不过大多资质平庸,有些三岁多了还不能开口说话,皇帝虽然怀疑是太子在背后动了手脚,但无奈没有证据,只能将怀疑埋在心中,悻悻作罢。
在这种情形之下,皇长孙兰君也被皇帝养于深宫之中,与皇帝同吃同住,免遭太子毒手保住了一条小命,只是唯有逢年过节才能得见生母一面,与方岫玉母子感情生疏淡薄;而兰君钦尚且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亦不知晓自己身份尊贵,日日在池府做一个小侍,小小年纪便学会洒扫浇花,顺带照顾池遇稚。
“哎,小狗!”
在这池府里,谁都能欺负兰君钦,因为兰君钦的名字拗口,又是狗年生的,所以那些没文化的奴仆为了图方便,都唤他小狗:
“过来把小公子的院前的地扫了!”
“哦。”兰君钦已经有六岁了,看了一眼凶巴巴的小厮,拿过都快和他一样高的扫把,慢慢地扫着地。
那小厮存心逗弄他,一边看着兰君钦扫地,一边磕瓜子,把瓜子皮丢到兰君钦扫过的干净的地板上,笑着对经过的丫鬟打招呼:
“翠云!”
被叫住的丫鬟闻声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小厮,又看了一眼沉默着扫地的兰君钦,半晌凝眉:
“你又偷懒。”
“哎,我可没偷懒,偷懒的是这个小东西。”小厮喊冤:
“我昨儿看他蹲在小公子的窗边,用树枝学写字,这不是偷懒是什么?”
丫鬟啐了他一口:
“那也轮不到你欺负他。”
“我没欺负他。”小厮辩解:“他一个小侍,只需尽心服侍小公子和主人家便够了,学什么写字?难不成还真想考取功名,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话音刚落,那小厮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差点从走廊的边缘摔进灌木丛里:
“哈哈哈哈.......一个贱奴竟然想学写字,凭他也配哈哈哈哈..........”
兰君钦:“..........”
他并不理睬嘲笑他的小侍,慢慢把地上的瓜子皮扫干净,不一会儿,抬眼时,便见池遇稚房里的先生便走了出来。
“先生再见。”
池遇稚送了出来,乖乖道:“我会好好完成今日的课业的。”
“公子刻苦,你父亲知道了,定然很欣慰。”
被唤作先生的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子,梳着朴素的头巾,笑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学生送先生。”
池遇稚将池若学找来教他学问的夫子送走,这才折返回来。
兰君钦已经把院子的地板扫干净了,正站在花盆面前浇花。
池遇稚生性娇蛮,见此起了坏心,故意放慢脚步,提着裙摆,走到兰君钦面前,忽然出声道:
“花都要被你浇死了。”
兰君钦一时不查,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连人带壶栽进花丛里。
他到底还小,没有稳住身形,尽管下意识保住了怀里的壶,但人却一屁股摔在地上,摔得有点懵。
看着兰君钦摔倒时这幅呆傻的模样,池遇稚叉着腰笑了起来,半晌笑够了,才将兰君钦拉起来:
“你可真有意思。”
池遇稚一直以戏弄兰君钦为乐,吓了兰君钦不仅没有道歉,反而还要兰君钦背他回房。
“公子,我背你的话,我们俩都会摔倒的。”
兰君钦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低眉顺眼,低声解释:“公子,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算了吧。”
但池遇稚却不依,非要兰君钦背他,如果不背就要让管家打他板子,兰君钦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背起池遇稚——
然后果然两个人都摔倒了。
池遇稚还好,摔倒时兰君钦垫在他身下,所以只磕到了额头,而兰君钦整个脚都扭了,疼的满头是汗,半晌说不话来。
池遇稚虽然没有伤着脚,但是被宠的矜贵又娇气,磕到额头后便嗷嗷大哭,这哭声还把管家招了过来。
池若学和宁矜只有一个孩子,疼爱宝贝的紧,全家上下都看重他,管家一听小厮说是兰君钦没有背稳公子,才让池遇稚从楼梯上滚下来,登时气的面色铁青,拿起戒尺重重打了兰君钦的掌心,足足打了十五下,才放开兰君钦。
管家打完之后,还不准兰君钦起来,令他在地上跪足五个时辰,并且让兰君钦一日不许吃饭。
兰君钦的还是个孩子,哪能顶得住戒尺的威力,掌心被打的通红肿起,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仍旧倔强的不肯哭出来。
兰君钦就在池遇稚的小院里跪到了晚间门,水米未进,直到忙完的池若学听说池遇稚磕伤了额头,匆匆从外面赶回,这才发现兰君钦的脚也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