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不明思欲绝

衔烛之龙不得不现身,他干脆一咬牙先掏底牌:“飞蓬。”

“你认识我?”飞蓬吃了一惊。

衔烛之龙甩了甩尾巴:“有些话我不能说,但你未入仙道,不能通过此处去无常殿,请回吧。”

“那么…”飞蓬想了想,问道:“前不久在我身边隐身的是谁,神龙可以透露吗?”

衔烛之龙的尾巴尖僵住了,魔尊目光灼灼,正盯紧他的七寸呢。

“不可说不可说。”衔烛之龙还是屈服了:“问你自己吧。”

飞蓬:“……”

他忽然道:“此人是否就在这里?!”

可怜的衔烛之龙傻在原地,差点变成石雕。

他强忍着看向某个方位的冲动,生怕下一秒龙头就要离家出走,只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感受着。

“嗯。”然后,衔烛之龙松懈下来:“现在不在了。”

飞蓬:“……”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忍不住质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哪知道。”魔尊溜走了,衔烛之龙面对半个上司,语气松快很多:“这确实要问你自己啊,我跟你又不熟,哪知道你怎么招惹他了?”

飞蓬:“……”他目光幽幽地瞧着衔烛之龙,不吭声,只擦剑。

衔烛之龙在威胁下,很快就找回了理智:“你也别瞪我,我真的和你不熟,也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和他有交情。”感情难不成真能打出来?

“你要修到地仙,才能了然一切。”衔烛之龙盘起龙躯,肃然说道:“请回吧。”

飞蓬沉默片刻,转身下山了。

“总算清净了。”衔烛之龙第一次觉得,不周山的荒僻是那么顺眼。

再说重楼,他回到魔界,第一眼瞧见的是奋笔疾书的下属。

溪风一边处理魔务,一边苦着个脸。

重楼深感疑惑。

他一向贵精不贵多,魔宫立于接近炎波泉的悬浮高峰,麾下魔将很少,但个个身经万战、能力全面。任何一个拿到外面,都可以和八国之主比比手腕。

溪风这是怎么了,表情这么愁?

“尊上!”溪风也发现了重楼的归来,几乎喜极而泣。

重楼敲了敲桌案,语气淡漠地问道:“出了何事?”

“……水碧说,我再不去见她,以后就都不要去了。”溪风双眼发直:“求您放个行吧。”

重楼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去吧。”

魔将的身影瞬间消失,只留下魔尊怅然失神。

他难得良心发现,取来了纸笔,再抱着那摞公文,前去寒髓神泉。

忘尘司命:“……”

重楼原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飞蓬的命莲。

然后,他在旁边站着批阅剩下的魔务,直到那朵命莲忽然有凋谢之状,才立即停笔疾往人间,连个招呼都没打。

忘尘司命:“……”从未见过魔尊这等厚颜无耻之辈!

“咳咳。”飞蓬拄着剑勉力支撑,身后是无尽妖魔。

世间有无数仙境,也有无数妖界,有历史记载的如里蜀山、幻瞑界,却亦有并无记载的。

这或许是没被人族发现过,也或许进去的人都被妖魔啃得只剩下骨头。

“栽了啊。”飞蓬觉得,今日之亡非自己之过。

他虽然极力想引出背后那人,但从来不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当诱饵。却没想过,历练途中能机缘巧合到,落入一个崭新的、吃人的妖界。

本地妖魔数量繁多,彼此抵死拼杀,战斗力远比人间妖魔更强,前方无路矣。

“来吧。”飞蓬回眸而笑,剑光如奔雷掣电。

他这一剑,已是人剑合一之境,消耗的不止是灵力,也是生命力。

所过之处,妖魔俯首而亡,可惜半途耗尽、戛然而止。

妖魔的利齿爪牙刺过来时,飞蓬抓住剑,刺向颈间。他可不想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分食。

“唰。”就在这时,一道火光灼灼烧起,将一切焚烧殆尽。

飞蓬瞪圆了眼睛,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与力量,直扑过去,一把攥住了飘荡的下摆。

救完场刚准备溜走的重楼:“……”失策啊!

他站在原地不敢回头,直到坐在地上的飞蓬就着攥住的衣角,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再次倒下。

“……飞蓬。”重楼终于转身,温热的手心拉向飞蓬的手腕,想顺势将他扶起。

低沉磁性的嗓音莫名熟悉,飞蓬却下意识松开指尖,还往后缩了缩,避开那只手。

这个动作几乎出自他的本能,让重楼僵在原地。

但飞蓬不甚稳定的站姿,又唤醒了理智,让他迟疑着捡起飞蓬的剑,递过去给人拄着用。

“你……”飞蓬接过剑,支撑脱力的肢体,倒也察觉到,自己的做法有多不妥。

可他站直了抬眸望去时,只见来人偏了偏头。满目皆是赤色发丝,比火海更热烈,头顶上有一双角。

非人非鬼,非神非仙。这是,魔吗?

“之前……”他定了定神,低声问道:“也是你吧?”

重楼正极力抿去嘴角那抹不自觉难过的苦笑,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谢…”飞蓬礼貌性地道谢,但一语刚出便打断了。

重楼沉声说道:“不,不要谢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可这或许,不符合你的预期…”重楼的声音越来越低:“飞蓬,我会去鬼界,等你归来再道歉。”

飞蓬听得一头雾水:“去鬼界?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