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夫子看来,赵自新样样都好,只是过于争强好胜,徐守文恰恰相反,毫无进取之心,可惜这二人的性格无法中和一番。
提点过赵自新,徐夫子进入正题。
他一
手执卷,开宗明义:“何谓诗?起于《风》、《雅》、《颂》,一变而为《离骚》,再变而为五言,既而又有歌行杂体,沈、宋律诗。有绝句,有杂言,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
“……古今诗体几经变动,格式韵律或有不同,归根究底,不过因意而动,有感而发。山川水色,风霜雨雪,皆可入诗。”
一连串的诗体格式让蒙童们眼前冒出小星星,不过,徐夫子的话他们倒是听明白了。
总之,写诗就是以某种形式抒发感怀,不同诗体要符合不同的格式和韵律。
徐夫子放慢语速,又讲起如今主流的五言、七言、绝句、律诗,以及诗句的平仄,末了方道:“……七言律诗难于五言律诗,五言绝句难于七言绝句。*”
考虑到弟子们都是初学者,他并未深入,只是随口总结一句,开始重点讲朗朗上口的简单对韵。
在他的描绘中,属于诗歌的世界向谢拾展开。天与地,云与风,朝雾与晚霞,晓月与夕阳,花草树木,青山溪流……平日随处可见的景象,都被赋予了别样的意象。
若说《三》《百》《千》的反复诵读带给谢拾的只有读书的枯燥与无聊,那么纷繁浪漫的诗歌意象就令他张开了想象的翅膀。
他的意识不断纷飞,仿佛又体会到昔日于光怪陆离的无穷梦境中自由徜徉的快乐。
上九天、下五洋、揽明月、乘鲲鹏!
听夫子讲诗,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谢拾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嘴角悄悄上扬。
全心投入的小模样取悦了徐夫子。
讲了讲常见的诗词意象,徐夫子依旧准备从“雪”入手,今日这一场大雪来得恰好。徐夫子借机讲起东晋的一段典故。
“晋时太傅谢安与子侄辈谈论诗文,恰逢大雪日,问曰:‘白雪纷纷何所似?’”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点了谢拾的名:“今日大雪,我见你欢喜得紧,嬉戏雪中忘乎所以,你来说说,这雪应似何物?”
总觉得夫子在暗戳戳点他带头玩雪误了午学的事,谢拾暗暗吐槽了一句,乖乖起身作答。他转动着眼珠,小模样看着很是机灵:“食神一时手误,天上撒盐了?”又嘀咕起来,“也不知神仙咸不咸得慌?”
徐守文瞬间笑出声,他指着谢拾笑道:“这我知道。神仙不咸,却嫌你闲。”竟关心神仙是否盐吃多了,可不是闲得慌?
二人一问一答,甚是有趣。堂上其他几人听人,亦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小师弟真是妙人!徐师弟也是个妙人!”
徐夫子轻咳一声,让堂中恢复安静:“古今之情原是相通。谢太傅之侄答曰‘撒盐空中差可拟’,你倒是与他想到一处。”
诶嘿。谢拾得意地扬起下巴,收下了夫子的夸奖。他觉得自己想得更周到,天上岂会随便撒盐?必然是食神意外翻了车。
不料,徐夫子话风一转:“严沧浪有言:学诗先除五俗。一曰俗体,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韵*。”
“谢太傅此问,其侄女对曰:‘未若柳絮因风起。’相形之下,撒盐之说未免失之于俗。故曰‘学诗先除五俗’。”他看向谢拾,“你们日后若想作好诗,切忍意浅而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