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约定

不仅如此,有了秀才功名在身,赚钱比从前容易百倍,谢拾日后读书便可自给自足,不需家中贴补银钱。必要之时,他说不定还能反过来贴补家中一二。

若不是听谢拾私下同她分析过前景,心里有了底气,老徐氏也不至于如此大方。

不过,这个决定甫一宣布,却在向来和睦的谢家内部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莫说薛家是地主大户家娶妇的手笔,谢家又何尝不是如此?普通人家的女儿,一般陪嫁一二两银子就不错了,如谢家这般豪奢,真真是地主家的小姐才能胜过!

二房夫妻俩还好,尽管心里犯嘀咕,听谢拾一通忽悠

,想到自家宝贝儿子这几年读书都是公中出的钱,只怕抵得上大房三个儿女的聘礼与嫁妆——尽管谢家这几年蒸蒸日上本就与谢拾有关,但谢拾不提,他们一时自然想不到——夫妻俩也就渐渐释然了。

三房的张氏却颇有微词。

“……梅姐儿向来孝顺懂事,大方得体,我也不是那等小气的婶娘,岂会不想她婚后过得好?”

关了门,她对丈夫抱怨道。

“按理说,咱家如今日子是宽裕了,可这几年供拾哥儿读书开销也大。好容易攒下一点家底,出个嫁妆就贴了一半……梅姐儿下头也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呢!就说兰姐儿,来年她成亲,家里又该掏出多少?”

——她言下之意,照婆婆这么个大方劲儿,大房三个小辈占了生得早的便宜,嫁娶之事迟早要将公中的银钱耗光。自家龙凤胎至今方才两岁,还能剩下什么汤汤水水?

更何况,说是公家的银子,实则三房出了大头。大房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二房倒是还有谢林靠木工活挣取额外收入,三房谢森本就是收入最高的粮铺掌柜,平日里还借着人脉接些额外的活计,做个中人之流,他的贡献在三兄弟中当居第一。

三房贡献最大,自家孩子却因为年龄最小无法受益,张氏心中怎能没有想法?

谢森却道:“我看你才是糊涂了。大房的侄儿侄女生得早,才是吃了大亏。”

“……去年年初松哥儿娶妻才费了几个钱?除了十两聘礼,大头都是自家建的屋子、打的家具而已。实话说,他要不是郑大夫的弟子,别想娶到人家的孙女。”

他加重语气,点醒不开窍的妻子:“再看梅姐儿,嫁的是绣坊公子,聘礼嫁妆动辄数十两……这兄妹俩婚事只隔一年多,如今能拿出几十两的嫁妆,去岁就拿不出几十两的聘礼?难道我娘更疼梅姐儿不疼她大孙子?”

“怎么可能!”张氏脱口而出,“拾哥儿出生前,娘最喜欢的就是松哥儿了。”

老徐氏虽不像某些人家那般虐待孙女,可与传宗接代的大孙子是万万不能相比的。

既然如此,何以厚此而薄彼?

唯一的原因自然是时机不同。

张氏一下子转过了弯来。

从前谢拾不曾考取功名,便是家里人都相信他的天赋,也想着怎么都得如戏文里那般寒窗苦读十年罢?既然如此,公中的银钱自然不能随便花销,得攒着供他念书。

当然,要说因此故意克扣谢松也不至于,相较于同村青年,他的婚事已足够体面,只是在女方娘家面前显得寒酸了一些。

当时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一年,谢拾竟然就连过三关,成了功名在身的秀才公?

少了谢拾这个“吞金大户”,谢家又是蒸蒸日上,日后公中钱财只会越聚越多,老徐氏在大孙女的婚事上自然更有余裕。

这才一年,兄妹二人的婚事已如天壤之别,两年后、三年后、十年二十年后呢?

所以谢森才说生得早反而吃亏。

他不无感慨地说:“……咱们才从镇上回来,你是不知道,听大哥说,托媒婆向兰姐儿提亲的人家里,连秀才公都有呢!”

张氏彻底醒悟过来:“是我糊涂了!要不怎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还是娘考虑得周到!梅姐生得早注定吃亏,现下不多陪她些嫁妆,将来下头的妹妹一个比一个嫁得好,梅姐儿心里哪能是滋味?”

“拾哥儿这才几岁就成了秀才,再过十年指不定都当上状元了……”张氏瞬间格局打开,忍不住浮想联翩,“咱家柏哥儿竹姐儿可就是状元郎的弟弟妹妹了!还怕没有好的前程,找不到好的婚事?”

与此同时,大房姐妹俩正在联床夜话,谢兰悄悄摸出一个荷包地给姐姐:“姐,这是一百文,你收好了,谁也别说。”

谢梅又是感动又是吃惊,忙推拒回去:“你哪来的一百文?攒了多久?奶给我的嫁妆够丰厚了,这一百文我不能要!”

“怎么来的你就别问了,这是秘密。非要说的话,算是我和拾哥儿一起挣的。”

谢兰不打算将写话本的事说出去,至少现在不行。

至于为何说是二人合挣的钱?一来,谢兰自认并非虚言,尽管谢拾自认无功,可一个写一个卖可不就是合挣的钱?二来,搬出谢拾,谢梅果然不再追问。

第一份话本赚的钱本就意义不同,还经过小堂弟的手“开了光”,更是不一般。这些日子装着一百文钱的荷包俨然成了谢兰的幸运符,她几乎日日带着不离身。

谢梅虽不知晓其中内情,这些日子也看出了妹妹对这枚荷包是何等珍惜,如今却见她转赠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

谢兰却不容她拒绝。她轻声撒着娇,口吻却强硬得很:“姐你就收下罢!莫非你是钱囊鼓了,看不上这区区一百文?唉,只怪小妹我不及姐夫出手那般大方……”

说着,她哀怨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