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徐夫子授课时首重的便是《大齐律》,在他看来,为学须先为人,道德教化是一方面,教学生从小知法懂法是另一方面。《大齐律》都不懂,谈什么修齐治平?这等人便是入仕为官也是个昏官。
年节时与徐师兄一起苦哈哈啃《大齐律》的记忆猝不及防浮上心头,谢拾颇为怀念:“也不知徐夫子在京中过得如何?”
幼年时粗略学过一遍的《大齐律》,如今重学,对谢拾而言又是一番全新体验。当初似懂非懂的某些内容而今总算明白过来。
何训导不愧是昔日大名鼎鼎的神童,少年中举的人物,哪怕是枯燥的律法由他讲来都颇为生动。若说徐夫子是通过具体详实的律例为弟子讲解违背法令的后果,何训导便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告诉大家每一条法令为何如此制定,并通过虚构案件假设学生为判官该如何判,偶尔兴致来了,让某学生为判官,其他人找出其判案的错漏,甚至模拟公堂对簿,推翻已判定的结论。
胖狸猫总结:[……所以徐夫子教弟子知法守法,何训导教学生钻漏洞做法外狂徒?]
“……你是会总结的。”
谢拾沉默一瞬,叹服不已。
[诶嘿。]胖狸猫顿时得意地翘起了尾巴,[宿主进步的同时我也在进步呢!]
“没有夸你的意思……”谢拾哭笑不得,见它圆圆的猫眼失望地暗了下去,当机立断改口,“不得不说,你进步当真极大。咱们一人一统齐心进取,将来飞升不是梦!”
眼看胖狸猫在他的鼓舞下容光焕发、斗志昂扬,就差在系统空间中跳起了猫猫舞,谢拾在心里默默对“名声受损”的何训导道一声歉:小猫咪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一无所知的何训导正热情澎湃地为生员们讲解策问:“策问者,问策也。源自两汉,不拘泥于八股格式,亦不受限于四书五经,难者不会,会者不难……问策者以经史或政事时务问之,对答者据其所学阐发议论,所涉者包罗万象,经济,民生、军事、水利……凡治国之策皆无不可。惟学识广博、深明时务者方能做好策论,俗儒之流不通时事,牵强附会引人发笑!”
何训导批评起人来毫不留情。
他讲完如何写策论,便当堂出了一道题。在他看来难度不高,不过是大致讲述某县面临的困难,该如何惠及当地百姓而已——至少他还不曾问生员们如何强军呢!
然而就是这样一道在何训导眼中难度不高的策问,生员们做出的文章却令他直皱眉头。
“……尽是圣贤书中的道理,只知施仁义于百姓,如何施仁义却是一字也无。代圣人言的八股文做多了,竟是只会代圣人言了!”何训导在收上来的文章上重重打叉,只觉自己白费了口水,他边打叉边摇头,“真真朽木不可雕也!”
他倒是做得一手好策论,多年游历的经历更是大大丰富了他的底蕴,奈何这些底蕴与知识却没办法一股脑地灌输到学生脑中。
从前教府学生员做八股文时还没发觉,如今却发现世上蠢货竟然如此多,自小到大做惯了天才的何训导对此简直无法理解。他头一回意识到“为人师表”的痛苦。
一旁帮他一起批卷的王训导道:“我看是你眼光太高,拿自个儿l来要求他们了。须知府学生员哪能个个都如你当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