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向一个初次到访人间的异世界来客,解释清楚复杂、矛盾的人类呢?
他们既勇敢又软弱,既渴望又逃避,既活着又死去。
这可比甜味和酸味难形容多了。
所以郁白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解释,加快步伐领着谢无昉离开小区,往原定的目的地走去,让那个悄悄缩到树后的小女孩不必再躲着他,可以放心坐在刚才的长椅上。
就算让谢无昉把可以钻进墙里的能力再给何西,也无法彻底改变她的生活,不能将她从人渣父亲的手中真的拯救出来。
这是一个不可以任性地叫阿强他们上门把人渣打跑的现实世界。
这个世界里,无论做什么都需要遵守规则、考虑后果。
在这一刻,郁白倒又有些想念那些可以肆意妄为任他胡来的异时空了。
不用像现在一样努力收拾各种意外事件留下来的烂摊子。
已经能够熟练飙车的他还得老老实实去考驾照。
唉,好麻烦。
夏风拂面,郁白与谢无昉走在声音嘈杂的街道上,路过往日总是独自途径的水果店、箱包店、早餐店……
一路上,他同身边的男人闲聊:“你的力量是不是有帮人实现愿望的属性?”
这是郁白刚刚意识到的一点。
谢无昉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实现愿望?”
“对啊。”郁白说,“比如楼下那个小女孩,她总是想要躲起来,在你的力量影响下,就真的躲进了墙里。”
“还有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男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好像就是音乐了……所以你搬来之后,他开始用自己的肋骨打鼓。”
郁白不知道花盆或西瓜会不会有愿望,如果有的话,或许就是让植物不断长大?
总之,这些奇异的变化好像都可以跟愿望扯上关系。
在陷入时间循环之前,郁白是住在谢无昉周围唯一没有出现异状的人。
他不确定是有别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此前的人生梦想,就是做一个普通人,所以那些无形漂浮在空气里的外泄力量,也悄然满足了他的愿望。
谢无昉听完他的话,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的力量有这种属性?”郁白好奇地问,“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愿望?”
谢无昉却说:“都不知道。”
郁白微微一怔,目光很快从那片灰蓝的平静湖水上掠过,望向满街热闹繁华的喧嚣。
他走进街边的童装店,从满墙的衣服里找到了袁玉行指定要的睡衣款式。
一件纯棉的白色无袖背心。
他拿给谢无昉看,笑着说:“这个就是袁叔叔说的老头汗衫,中老年人经常穿的,没想到童装也有一样的款式。”
童装店主见有顾客上门,连忙走过来,顺便不赞同地澄清道:“这可不是老头汗衫,是专门给小朋友穿的背心哦,面料很
亲肤哥。”
“出息!”袁玉行白他一眼,然后眼神落到谢无昉身上,立刻转换成了和蔼的语气,“这不是给完蛋列举一下可能性让它选嘛,绝对不是我们对你有意见啊!”
郁白实在看不下去了,捂了捂脸,替他们解围道:“袁叔叔,你一点都不迷信的吗?”
居然愿意跟着严璟胡闹。
袁玉行当即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都快进土的人啦,还在乎什么迷信不迷信的?解决眼前的事才是真的嘛。”
严璟趁机手忙脚乱地把纸收起来,跟着转移话题道:“刚才你们离开后不久,我发现完蛋好像动了一下,袁叔叔也看见了,所以我们才想到这个办法的。”
“完蛋动了?”
在小球因为保存失败变成黑色,和保存成功变成蓝色之前,郁白倒是都见它轻轻颤动过。
“对啊对啊。”严璟举手发誓道,“真的,绝对动了,其实我感觉它刚才也动了,但不好说是不是袁叔叔手抖。”
“都说了老子没有手抖!!”
“那我就更不可能手抖了啊!”
“你虚呗傻大个!”
一片鸡飞狗跳里,郁白默默看向似乎还在状况外的谢无昉,忍不住又替愚蠢的人类解释了一句:“虽然这个游戏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毕竟是完蛋……万一它能看懂呢?”
谢无昉好像并不在意这个,而是向他确认道:“小谢同志是指我吗?你在短信里叫过我小谢。”
“……对。”
当时纯粹是靠肌肉记忆不慎发出短信的郁白,在此刻使用了他迄今为止最真诚的语气。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可爱的称呼,我在其他时空里是这样叫你的。”
他顺便替袁玉行找补了一下:“袁叔叔加的后缀是一种比较复古老派的叫法,也挺可爱的,没有不礼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