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求求你们。”陈流哭着哀求,“别弄坏了,还给我,这是我妈单位的,还给我,弄坏了我妈要被开除的……”
“不说是你家人送你的吗?”那些混混怎么可能在乎这个,拎着相机带子摇晃,满不在乎地哄笑,“不是说你家有钱,你爹在国外做生意,你哥在国外念书吗?”
“你这也没有钱样啊?”一个人蹲下来,用小刀挑了挑他的领子,“钱呢?要么给钱要么给相机,不是早就跟你说好了?”
“你们……你们不是说把他骗来也行吗?”陈流脸色煞白,被那把小刀吓得颤个不停,瑟缩着后退,“我都已经做了……”
镜头晃了晃,对准角落里被几个人按着,有些模糊的影子:“他啊?”
“我们跟他有私仇,这小子老给我们添堵。”拿着dv的人拍了拍他的脸,“倒是你,他挺照顾你的吧?”
“对,他妈人挺好,给野种了几件衣服穿。”边上的人不在画面里,只能听见声音,“是不是这件?问你话呢,是不是这件?”
“扒了扒了!”这些人嘻嘻哈哈,“你看看你交的这朋友,穿他们家衣服干什么?早说让你跟着我们混……”
……
宋季良在小学的旧仓库边上找到宋国栋。
父子两个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宋国栋坐在石头上,手边有一堆烟头,天色暗下来,老旧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dv不是陈流的,是他偷……拿的,为了撑面子。”
宋季良已经整理过案情,走过去坐下:“他母亲在市电视台工作,暂时把dv放在家里,是因为工作要用。”
这东西一出去,还没过半天,就被那些混混盯上。
陈流被堵在了小巷子里,被抢了dv,要么给钱,要么把沈灼野骗去废钢厂。
因为沈灼野实在太碍事了。
有沈灼野在,那些混混想尽办法都动不了这个破仓库,好几回甚至差一点就让条子抓住。
沈灼野甚至还教会了那两条大狼狗拒食,想下点毒把狗弄死都不成。
这个仓库里面,装着宋国栋的前程和声誉。
宋国栋拍着板说一定能弄出成绩,学校才给批了经费买器材,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说不定连体育队都
要解散。
宋季良沉默了一阵,又说:“受害者……”
他不想用这种说法来称呼沈灼野,可直到今天,他才算彻底意识到,能用这三个字,对沈灼野来说已经是奢侈了。
“受害者和陈流的关系,在这之前还算不错。”宋季良说,“陈流的母亲送给他几件旧衣服,还介绍他去电视台帮过工,做那种群众演员。”
电视台的群演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坐在观众席鼓掌,在闷热的演播厅里一动不动坐上十几个小时,就能拿到一点报酬。
对沈灼野来说,这钱拿得轻松到像是做梦。
所以陈流失魂落魄地找他帮忙,说弄丢了东西,找不到的话母亲可能要丢工作……沈灼野就跟着来了废钢厂。
那些混混早就埋伏在这,把他堵了个正着,一棍子砸在后心。
陈流吓破了胆子,看着沈灼野被按在地上,以为这事到这就完了,哭着求他们把dv还给自己。
“到了这时候,这些人又忽然反悔,要他们去偷学校的书款。”
宋季良说:“这其实也是那些人真正的目的……他们逼他们两个偷钱,要是不干,就跳高架。”
“爸。”宋季良蹲下,按住那个手机,“你觉得小猫会选哪个?”
家里是奶奶最先管沈灼野叫“小猫”的,奶奶喜欢小野喜欢得不得了,可那些坏孩子竟敢管沈灼野叫“小野种”。
奶奶就绞尽脑汁,想了好些天,想出个新的小名。
这是家里人才叫的,每次一这么叫,沈灼野就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整个人烫成一小团,乖得谁都能摸一把。
宋国栋沉默,他这次不再贸然开口,只是脸色沉得铁青,想要挪开这个儿子的胳膊。
宋家其实没人见过沈灼野的另一面。
宋季良没见过,宋国栋也没真正见过,他只知道沈灼野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并不了解实情。
沈灼野从不在宋家人面前打架,他怕被看见自己不乖,怕自己不乖就要被赶走了。
“他怕得没错。”宋季良说,“他不乖,您就不要他了。”
宋国栋在这句话里暴怒:“我没有!我是气他不学好,气他撒谎,为什么就不能说实话?!能有多大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季良就把手撤开。
dv画面乱晃,偶尔向下一扫,高度悬得叫人头晕目眩,一不小心就能叫那些断裂的钢筋穿透。
这种恐惧能轻易叫人的理智崩断,哪怕是看dv记录的画面,依然会窒息到喘不上气。风很大,穿过锈迹斑斑的窟窿,高架下模糊的尘埃翻滚,仿佛一失足就能坠进万丈深渊。
陈流被人往断裂的岔口一怂,就彻底吓瘫了,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站都站不起来。
“要么把钱拿来,要么‘飞’两把。”那些人笑嘻嘻拍沈灼野的脸,“要么烧了你那个破仓库……想明白没有?”
画面很模糊,混乱的、破碎的光影里,沈灼野站着,黑眼睛静得慑人。
沈灼野说:“好。”
他跳向看不见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