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事,到底也急不来,随缘便好。”
这便是不打算去请教裘荀生的意思了。
屋内一时无言,而在那半掩着挡风的门扉外,秋鱼捧着找来的字画,却也僵住了脚步,呼吸被刻意放轻。
侍寝,侍寝。
主子轻描淡写的东西,他却连梦都不敢梦到,倒也真的好笑。
心思缜密、总是低调得不泄露半分情绪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京城西街,卯时未至。
天边仍是一片昏沉,余府却已醒来。
余大人如往常一般,由正君服侍着穿好朝服、随意用些没什么汤汤水水的吃食,便准备乘着马车上朝。
只是临行前,她望着送出门的正君,低叹道:“苑郎,记得告诉昀儿,入宫后虽要谨慎,却也不必那般拘谨,大可自在一些。”
“总归有我们在后面撑着,这次入宫不求多么出彩,无事便是最好的结果。”
陛下为先帝守孝三年,可见其孝心纯正,那么福太贵君作为有生恩与养恩的父亲,他的话陛下大抵也能听进去。
这次意外讨了福太贵君的喜欢,想来昀儿进宫的事,便也十拿九稳了。
至于进宫以后的事,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余大人摇了摇头,见随从打起帘子,便踏入马车,不再迟疑半分。
大门旁,见马车走远,余正君方才收回目光,缓缓朝着府内走去。
他走得不快,似在斟酌着什么,仔细瞧瞧,那脚步竟又似带着几分沉重,半天抬不起步子。
余大人进宫不久,府中其余人也陆续起来,许是昨天睡得晚,又或是心事过多,余家几个主子们神色间都有些困倦。
唯独余昀,这位即将进宫的小少爷不仅不怕,神色间还很有几分意气风发。
配着一身宝蓝色衣衫,本就精致的面容越发昳丽,行走间落落大方,衣袖带起香风,竟连路过的仆从们都偶有失神。
往日里总觉得少爷折腾、不似寻常男子,直到此刻,方才知晓何谓“全京城求娶者甚多”。
有些男子,生得够美,便是骄纵些、闹腾些、乃至恶毒些,落在女子眼底,也不过小小意趣罢了。
卯时三刻,余昀坐上进宫的马车。
余家大门旁,余四小姐打了个哈欠,肩膀耷拉下来:“昀儿分明还没入宫,我却有了几分送嫁的惆怅。”
她看了眼安静不语的父亲,摇了摇头,说不清究竟是盼着小弟如愿,还是盼着他失败回府。
若真要选一个,余四小姐是希望他失败的。作为龙凤胎,两人感情打小就好,昀儿也不若旁的男子般娇弱,时常跟在她的身后,一道翻墙头、钻狗洞、逛花楼,打小就活得自在。
而这些,恰是那位高权重的女帝无论如何也给不起的。
京城都传高僧给余家公子批命生女,可余四小姐却觉得,余昀倒更像是被下了降头。
说到底,身为女子,且尚未成亲,她根本无法理解余昀的执着。
爱上一个人,便甘愿抛却所有过往,做从前最厌恶的事、去最厌恶的地方,听起来便荒谬极了。
一切还仅仅因为普普通通的一场赏花宴。
说白了,女帝大概都没与小弟说上一句话,他便将整个余家折腾得翻天覆地、翻无可翻。
“我算是明白了,当真是男大不中留。”余四小姐嘀咕着,想起头疼的十几天,倒是又盼着余昀如愿了。
余二小姐笑容和善,未曾言语,神色间却隐约有些微妙。
昨夜,小弟可是特意来到她院中询问了一番。这便罢了,问的竟是女子喜欢何种男子,如何获得女子芳心之言。
余二小姐素有风流之名,往日里也有好友与她询问如何得到心仪男子,只是友人都为女子,如小弟这般,倒是头一次碰见。
一时心底有些好笑,却又难免觉得,小弟既有这般决心,又何愁失败?
倒是几分赞赏。
辰时,宫门开。
福太贵君特意使了跟了他多年的双喜去接人,资历比寻常的一等宫侍又要高上许多,后宫各位自也明白了福太贵君的决心,稍微有些眼力见的,也不至于去自讨不快。
一路走来倒也相安无事。
余昀得了家人叮嘱,路上自是安静不言,简直将这些日子恶补的礼仪全部拿了出来,乖的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