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害怕的应属常青,她骑着自行车歪七八扭冲到南山脚下卫生站时,林星火正在给魏春兴拔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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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春凤魏春兴姐弟俩在外面耽搁了三四天才回来,纯粹赖魏春兴一时兴起。
十五晚上,这姊弟俩办完林星火的交代,看费新力被押走仍旧不放心,索性待在公社听消息。谁知费新力被周主任和闫所长秘密带走,魏春兴的鼻子多灵,他靠着嗅觉带着姐姐尾随了上去。直到林场,看到周主任找林场保卫科借了几位军转战士,一起押费新力坐火车去市里,这两人才安心。
放下心事的魏春兴就想起来自己念念不忘的那块蜂巢是从林场北边的林子里弄来的。趁他姐探望那几个在林场的亲戚时,魏春兴自己就又摸去了那个山窝子。
果然,那野蜂窝还在石头缝里,去年被黑瞎子掏下来的半个又补圆了。魏春兴小心谨慎的嗅了半天,确定没有熊味后才敢靠近。
这一靠近,蜂蜜的甜香就跟长了小勾子似得,连前几天小仙姑给他的都比不上。魏春兴就想着掰一块下来,给小仙姑送整的,碎的就留给自家三口人甜甜嘴儿。
他用衣服把头脸双手包好后,就举着火把想把野蜂熏晕了割蜂巢。不料还没走到石缝前,野蜂就发现了他,嗡嗡嗡的飞出来,魏春兴挥舞火把驱赶都不管用,蜂群跟疯了似得,追着魏春兴叮蛰。直到魏春兴拼命跑回林场,仍然有一小群追了过来。
“认准了他蛰呀,我们其他人上去帮忙都没用!他都躲进柴房了,那些野蜂还徘徊在外头不走,还想从门缝里钻进去!”魏春凤恨恨的指着她兄弟:“若不是腊月机灵,指挥他跳进缸里,整个人没进水里……只怕这会还跟那群野蜂僵着呢。”魏腊月就是魏奶奶的孙女,嫁去了林场,和魏春凤姐弟同辈,为人热情周到,屯里乡亲大都唤她的小名“小妹”。
魏春兴整个人肿了不止一圈,尤其头脸,简直看出个人样了。他嘴巴艰难张开一点,但两片嘴唇就像两根腊肠横在发酵的面团上,谁能听清他在乌鲁什么。
魏春凤又气又心疼:“腊月给他抽了根麦秆透气,在缸里躲了快半个钟头,我们才用火把赶走那些野蜂。结果把他捞出来后,他就泡发的豆芽似得,那脑袋把人家孩子吓得直哭,人也晕晕乎乎的不清醒了。把腊月坑的呀,一边让她男人把湿衣服扒了裹进被子里去,一边紧着就请林场大夫去了。”还祸害了人家吃水的缸,那么大的缸刷起来都不容易。
她拿出手帕,给林星火看里面包的、足有指甲盖长的黑色蜂针:“咱以前也被更毒马蜂蛰过,但这么长的蜂针是真没见过!这还是酿蜜的蜂,咋比马蜂还厉害?”林场老大夫给取出来的蜂针也没几根,但就这几根毒针让魏春兴吃尽了苦头。
“大夫说沉在水里帮了大忙,水把蜂毒稀释带走了一部分,不然可能更厉害。”魏春凤揽着闺女叹气:“疼的他直抽抽,三五个大男人都压不住他。幸好人家那老大夫有经验,调了肥皂水给他蘸擦,又用硝石弄了冰来敷……”
害的腊月全家都跟着熬了一天一宿。魏春凤当时是想赶紧把兄弟弄回屯子来找林星火的,她心里自然更信小仙姑的能耐,“但人家老大夫不敢让走,怕半路出事。”
魏春兴这命运多舛的惨样,连林星火都不好再说他什么了。其实若不是之前林星火给他调养了小半个月,魏春兴这次还真不一定能撑住蜂毒。以她的眼光,这野蜂的毒性已经带了火毒的性质了,伤处不是像水泡那样的,而是肿成了结节状的硬疙瘩——不用灵力配合的话,林星火施针都导不出毒液。
小囡囡不敢碰魏春兴的伤处,懂事的小口小口给她舅舅吹气。
兔狲赖在林星火背上听了一会去,突然用脑壳蹭了蹭林星火的肩头,尾巴不着痕迹的指了指魏春凤搁在石桌上的手绢。
随后狲大爷一跃不见,还带走了跟魏春凤姐弟熟悉了的黑貂。
林星火知道它是寻那石蜂去了,微微有些担忧,不过兔狲随身带着她新画出来的符,应该无碍。想起符,林星火便问魏春兴她之前给他的平安符还在么?
魏春兴比比他姐,魏春凤忙从他裤兜里掏出两个小布兜:“春兴跳进缸里时没来及把别针解开,他换下衣裳后我就悄悄收起来,和我的一块给他塞兜里了。”当时她兄弟的状态实在不太妙,魏春凤就把自己的也给了他,巴望着小仙姑的符能保佑保佑他。
林星火看向两个一模一样的布兜,准确的把魏春兴的那个从魏春凤手上拿过来,解开系紧的抽绳一倒,果然倒出来一捧纸灰。
“这……”魏春凤忙打开自己那只,发现黄符虽还在,但朱砂颜色已经暗淡,像是搁放了多年似得。
我的天!魏春凤攥紧布袋,以前她光知道小仙姑厉害,可也想不到她真会道法啊!这符,唉哟,魏春凤看看兄弟又看看小闺女,咬咬牙还是把符塞进了兄弟怀里。
林星火轻笑:“春凤姐,我再给你几道,咱们小囡囡也有份!”符师进阶后,她现在画出来的平安符效力更强,若是魏春兴带着的是她现在画的符,伤情至少能减轻一半儿。
现在不咸屯已经有了县里的盟友,或者说靠山,不必再担心公社闹幺蛾子,派什么宣传队进驻来“批判资本主义”、“挑动社员两极斗争”,只在屯里的话,倒不担心黄符万一露出来被举报搞封建迷信。
“铛铛铛!”屯子口的钟响声远远传来,魏春凤扶着院门踮脚:“那边出啥事了?”屯里约定俗成的几种拉钟方式,这声音不在大事要事里头,她又细细听了一回,才转回来。
正这时,小狐狸崽们从坡上下来,打头的狐大背着个巴掌大的小篓子,魏春凤母女一见,眼睛都亮了。母女两围上去又是帮忙摘下小篓子,又是抚摸夸奖。转眼把还肿着的兄弟/舅舅忘到山边去了。
魏春兴腊肠嘴动了动,只剩两条缝的眼极力的给亲姐亲外甥女抛去可怜的意念。
林星火手一顿,觉得辣眼睛的同时,又听到了一道陌生的自行车飞快向卫生站靠近。
“林星火!”常青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摔,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卫生站大门跑。
魏春凤几步挡住院门,盯着常青,沉声道:“你不是和费平结婚了么,又来干什么?”费平和常青在公社先腻歪又翻脸的戏码,她躲在巷子里可都看见了。
费家那父子俩都有意思的很,当老子的非要小仙姑给他当儿媳妇,为此不惜搭上老娘和媳妇也要求黄仙出手拿法小仙姑;这儿子吧,趾高气昂地来死缠烂打了两回,碰壁后转头就跟别人扯了证,还专门领到公社显摆。若小仙姑只是个普通的农家闺女,被他家这样的行事,这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不?
常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嚷道:“林星火,林仙姑!求您救救我吧!”
魏春凤见状,把囡囡跟小狐狸们推出门:“去,回咱家去,叫小狐狸陪你。”囡囡听话的点头,追着狐大兴奋的跑回自己家去了。
“欸!”后面背着老支书追过来的黄大壮气道:“出去!我们大队不欢迎你!”
他娘的,村口今天轮到魏奶奶和女知青肖兰芹值守,这常青横冲直撞差点带倒阻拦她的魏奶奶!
老支书拍拍黄大壮:“春耕再忙再要紧,也得调派民兵在屯子口站岗啦。”这一出两出的,老支书都起了在屯子口建个哨亭的心。春忙后,先弄几根木头扎个“拒马”出来横在村头!看谁还敢这样直愣愣的冲进来。
常青头发乱糟糟的糊了一脸,裤腿还裂开一道大口子,布条子上沾的都是泥。她边哭边说:“都死了!费平和他一家子,费平他妹妹的姘头!都死啦!”
“跟他妹妹相好的那个人,气虚气短,活活的虚死了。”常青语无伦次,“没力气、站不住、一天下去就轻了几十斤——骨头都脆了!把他从县里拉回来的时候,颠了一下,碎了!”
“林仙姑救救我!我也这样!”常青哭嚎。
“我今天发现裤腰松了二指!”边说她还边扯开褂子,要上来薅走她的黄大壮只得背过身去。
林星火站起来,常青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得:“我也没力气,真的!就跟力气、生气给吸走了似得!费平他爹供黄仙,是不是你打跑了黄仙,黄仙报复他家了?”
“求你了,救救我!”
“你哪儿虚了!骑洋车子能从公社到我们屯来,这叫没力气?”魏春凤挡住林星火:“行了,你快走吧,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常青从脖子里掏出个棉线穿起来的大生姜似的东西,上面带着乱七八糟的牙印,显然被啃了一截:“费平他妹妹的相好,吃了根参须就好了会,我……”
林星火一眼认出那是黄精,黄精和人参一样有补气之功。这大概是费新力的藏药,常青靠这个补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