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刚想出门就被风.尘仆仆的庆忌拦住了,庆忌这回没换帽子袍子,可他也没带来阿年的信,反倒是带来了一张印满狐狸、老虎、貂、狼以及精怪们爪印的纸,当然,最当中最显眼的地方端端正正的印着四个爪印,竟然是阿年全部爪爪的朱印。
庆忌红着小脸,磕磕巴巴的说:“阿年生气了,特别生气……”生气林星火过年不回家,扣下了庆忌,不让他再传信。可等了一整个正月,林星火还是没回来,阿年更气了,把庆忌撵了出来,这回庆忌的小木车里一条鱼都没有,浑身上下只有这张爪印。
林星火松了口气,她都能想到狲阿年耷拉着胖脸生闷气的模样,这也的确是他会做的事情。林星火又好笑又无奈,将心底那丝没由来的不安驱散,准备顺手带上庆忌,这次专门回家一趟就当哄哄狲大爷。
庆忌扶了扶小帽子,有些着急的强调:“阿年很很生气!”瓶盖大的一双小脚脚尖对在一起,像是有点害怕回去面对兔狲怒火的样子。林星火只好做了一顿庆忌爱吃的鱼羹安慰安慰没少被兔狲折腾的精怪,等他吃完她们再走。
许是累着了,庆忌吃的特别慢,直到门外邮差把铃铛摁的叮当响,冲里面喊:“林星火在不?”
林星火出门去看,邮递员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个老大的包裹,却是不咸屯的乡亲们给她寄来的年礼。那大包得当着门口警卫的面打开,让人检查一下才能拿进来。包里不只有老乡晒的葫芦条豆角茄干、熏好的猪腿松鸡、作坊里的玉米面条等等,还有山居里的灵蜂蜜、桃梨苹果等灵果……不管是那调侃说包裹大的检查人员,还是好心帮忙的邮递员看林星火的眼神都不对了,好阔的乡下亲戚!肉还在其次,最稀罕的是那一兜子保存的特别好的水果。现在这个季节,别说他们吃不上,就是专供的单子上都只有水果罐头凑数!
缺吃少穿的年月不兴见者有份那套,林星火也没好心到要把灵果给监视三合院的人吃的地步,为了不得罪难缠的小鬼,她直接把一只大个的熏松鸡撕开用油纸包上,大半给了正拿着厚厚一封信似乎要拆开检查的‘小鬼’,小半塞进邮递员大叔的怀里。大叔赶忙要还回来,林星火笑道:“叔,您不是把前街井奶奶接家里住去了吗,我老家跟井奶奶在一个地方,这是我孝敬老人家的。”
前街井奶奶跟不咸屯魏奶奶的遭遇有些相似,但还不如魏奶奶有个亲孙女,还有魏春凤这些堂亲在,井奶奶是真的孑孓一身,一个亲人都没了。都叫她井奶奶,是因为当年收复京城的时候有个逃不出去的大汉奸要往井里下毒,她的丈夫儿孙全都死在护井保卫战中。这附近三口甜水井,井奶奶家十六口人护到了最后一刻,只有失去半条腿的井奶奶活了下来。井奶奶虽然是街道重点关照对象,但老太太行动不太方便,冬天一个人住太危险,因此住在老人家后头的邮政员每年都强行把井奶奶背回家里去。他家两口子都有工作,只有一个小子,生活宽裕,出了名的十分舍得给老的小的花钱。
别的副食品和细粮都好说,这口雪省的熏鸡可难得,邮递员犹豫了下,只好收下。
那位正拿着信皱眉端详的检查人员见状便笑了,将信往麻袋里一塞,提起包袱的四个角一拢,“用我帮你提进去不?”
林星火一只手拎着被豁开的麻袋片,另一只手单手抓住包袱,轻轻松松就把东西弄屋里去了,那人的目光犹自黏在用好布做的包袱皮上不舍得移开,心里琢磨着这丫头是什么来头。
邮递员将油纸包揣好,跨上自行车,若有所指的道:“听说去年北边不少地方收成不好,市里各单位不还组织捐献了一茬口粮么……能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给寄来这么些吃食,这姑娘家里可不一般。老兄,你说是吧?”
外头的动静瞒不过林星火,但她拆开了信就顾不得两人的眉眼官司了。
信是魏春兴写的,说本来要在年前送到的节礼,可她南山山居的果子要熟了,为了等这新下来的果子,不得不耽误了些时间,这页信纸的角落还有兔狲拍下的一个墨水爪印,意思是他的主意。
去年林星火来之前特地让魏春凤三人见识了一番兔狲究竟‘聪明’到什么程度,虽然没暴露阿年会说话的秘密,但也嘱咐他们有事可以告诉兔狲知道,狲大爷有吩咐的时候用毛爪子比划也能比划个大概意思,总之就是一句话,她走之后,阿年就是山居的主人。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星火心才真正踏实了,看来家里确实没出什么事,最多就是狲阿年的傲娇脾气又涨起来了,庆忌磨磨蹭蹭带来的那一点疑惑就此烟消云散。
不过不咸屯却是出了点麻烦,魏春兴在信中写,如果不着急的话,希望林星火能在京市暂留一段时间,好避开他家给她招惹来的麻烦。
这麻烦说大不大,但确实是个不想管只能避一避的闹剧:
前几年魏春凤的前夫陈来福不是得偿所愿,金寡妇给生了个儿子么,陈家老两口的下巴磕都要抬天上去了,没少在外头说魏春凤的不是,闹得整个不咸屯大队都腻歪了这一家子。
可兴许真是陈来福的种不好,当初魏春凤生了囡囡后就好几年没怀上——这年月的农村,就算魏春凤是妇女主任,她之前也没有主动避孕的意识,顶多就是看不上陈来福,让男人亲近的时候少罢了——金寡妇这块肥田也是结婚多半年后才有了身子,这半年里还传出陈老婆子说金寡妇“要的太狠,把她儿掏空”的话,就这样生下来的宝贝蛋,陈家老两口的金孙,身体特别弱,尤其等金寡妇没了奶水喂孩子之后,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不光是金家窑卫生室的常客,县医院的儿科大夫都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