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爷我在门口等着便是。”
小四郎君双手环胸,果真在门口等着了。
这一幕倒让肖嬷嬷看得一愣,这小霸王除了二郎君和夫人肯卖几分面子,怎在姜娘子面前,跟顺毛捋的小狗似的…
正被这猜测吓得一惊,姜瑶已经进了正房。
春晨乍寒,屋内却被暖炉熏得极暖,带了檀香。
姜瑶一进去,发觉,屋内不止长公主,还站了两人。
一人,是昨日那留了纸条的美郎君楚昭,此时他一身白底金边锦袍,头戴白玉小冠,光一个背影,已现十二分的清雅华丽。
还有一人,是着了一身锦红团花纹模样的嬷嬷,那嬷嬷半弯着腰,毕恭毕敬地站长公主面前,一见姜瑶过来,面上便带出几分审慎的模样,嘴上笑着道:“夫人,这便是近来京中出名的姜娘子?果真姝丽不凡,令人见之难忘哪。”
上首位的长公主一招手,对着姜瑶道:“姜娘子,你过来。”
姜瑶忙过去,朝众人行了个礼,惴惴道:“夫人寻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从长公主的角度,对这小娘子,是既厌烦,又有几分可怜的。
见她苍白着一张脸、一副不安的小鸡子模样,便对那嬷嬷道:“有什么事,快些与姜娘子分说吧。”
姜瑶这才看向那嬷嬷,莫非是为前日…
心中一惊,眸光不由自主便落到窗边的楚昭身上。
此时,他也已转过身来,初阳已升,一点浅淡的光透过窗纱,落在他雪白的绸衣上,他抬起眼眸,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仿佛带了几分掂量般,过了会,又事不关己地挪开。
姜瑶:……
那边嬷嬷已经将自己的来处和意图对姜瑶说了。
“…姜大娘子,老奴是带了任务来的,誉王府的诚意十足,只是不知,这两样,姜娘子要选择哪一样?”
姜瑶这才明白过来。
那日的刀疤男竟然是誉王的儿子?
果真是天潢贵胄。
要知道,当今圣人只有两个儿子,太子白痴,誉王却是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功臣,在朝中威望极高,太子如今虽有一子,可那子不久后也要因病弱夭折,之后,皇家血脉便只剩下太子、誉王,以及那刀疤男了。
也难怪那嬷嬷一副恩赐的模样。
她一个九品寒门、军户之女,能嫁给一个天潢贵胄做侧妃、哪怕那个天潢贵胄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对她而言,恐怕也是一步登天了。
姜瑶心里其实没怎么恼,一张雪白面孔却憋红了,显出几分不堪屈辱的艳色来:“我虽一介女流,却也只礼义廉耻。”
看着在场众人都面现不可思议、她怎突然大变的不可置信模样,姜瑶还在继续,眼泪涟涟:“…父亲在世时便再教我,人当真知耻,郡王殿下,我不愿嫁!但这赏赐,亦不愿收!”
姜瑶一边用帕子擦泪,一边借着擦泪,悄悄观察上首位长公主面上的表情。
但见她面现惊讶、以及眸中滑过的一点赞赏,便觉,这步走对了。
果然,古代人喜欢有气节的。
正得意间,不意撞见楚昭郎垂目而来的视线,他薄凉眼皮下,那一点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姜瑶一惊,总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似的。
她忙垂了头,做哭泣的嘤嘤状。
不管。
反正做戏做到底。
果然,最后的结果如她所愿。
誉王府不可能当真什么都不表示,见她两样都拒了,便非要留下那赏赐,见姜瑶不肯接,直接就将礼单给了长公主,由长公主转交。
这转了一道手,便当是长者赐,不可辞。
于是,姜瑶里子面子都有了。
最后,长公主看着座下那依然柔柔顺顺躬垂着脑袋的小娘子,忽而想:莫非是她有意为之?
但一想她从前那蠢笨做派,又觉不当如此。
便是要变,也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如此快,竟能将誉王府的心思拿捏得如此准。
“行了,此事了结,退下吧。”
姜瑶却突然郑重地拜下去:“此事,阿瑶还未谢过夫人,谢过二郎君,若非国公府以及二郎君,恐怕阿瑶这一生已经毁了…”
她抬起头,那脂粉未施的雪白脸上,眼眶已发红,哽咽着道:“阿瑶之前做过许多错事,多谢夫人、郎君不计较,如今一桩桩、一件件,阿瑶想起来都愧言。”
“求夫人、郎君原谅。”
她头磕在地,极清脆的一声,倒让素来吃斋念佛的长公主吓了一跳。
当下再看这小娘子,青绿罗裙,鬓角依依,浑身也似打着颤,如一颤巍巍绽开的小花骨朵儿。
此时想起她年岁,又觉可怜。
接二连这种事,若她娘亲尚在,恐是心都要碎了吧。
她叹一口气:“何必作这样?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