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走后,跟在楚昭身后的竹青才敢抬头。
想起方才惊鸿一瞥、不小心看到的,竹青也忍不住脸红。
欸。
这姜娘子如今看起来,怎比从前还,还…大胆呢?
关键是,郎君怎不躲呢?
竹青心里想着,一不小心,竟然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话才说出口,就忍不住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小的该死。”
竹青哭丧着脸,都不敢看自家郎君的脸色:“小的太多话了,小的…”
楚昭却只是往姜瑶消失的地方看去,只望见稀疏树影里一片青色剪影,那剪影背对着他,袅袅如风地行到桃枝处,很快,又消失了。
他眯起眼,半晌未开口。
从竹青的角度,并看不清郎君面色神色,只能看见他如玉却锋锐的侧脸。
风吹起他一绺黑发,以及那白色袍摆,袍摆上金丝线纹就的祥云在阳光下散着昳美华丽的光。
那是独属于长安贵公子的风华。
只谁人也不晓得这一刻,贵公子心里在想什么。
而这边姜瑶和楚昭一分开,瞬间就将他抛在脑后了。
她想着大郎君的事,一双穿着东珠绣鞋的脚在国公府的花园里绕,不一会,又觉腹中空空,去了秋桐院。
在等青雀去厨房提食盒的空当,姜瑶坐到了桌边,看着红玉在房中忙忙碌碌,忽而问:“红玉,你与我说说大郎君的事吧。”
红玉一听,眼睛就瞪得老大。
娘子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她看着姜瑶,却见小娘子支着下颔,正在桌边笑意盈盈地看她,因着笑,鬓边那一点垂落的青羽滑过她香腮,令人完全忽略不了那张脸的绝艳。
红玉忽然想起幼时村头老爷爷拿着烟斗,常在村中大槐树下讲过的猎奇故事,以及故事里那会吞男人心的妖精鬼怪。
若真要说…
依她家娘子这相貌,也确实当得起那诱惑儿郎的妖精鬼怪的名头吧。
红玉一边想着,一边想要用什么话来劝阻姜瑶,好让她打消那些危险的念头,做个规规矩矩的小娘子。
姜瑶哪里吃她这一套,只要她将自己知道的说来。
红玉苦着脸:“娘子,便是在奴婢老家,若哪家汉子吃了东家饭,还要去吃西家饭,都是要遭打的。”
姜瑶:……
这什么跟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
“你想哪儿去了,”她叹气,“我不过是想跟大郎君打好关系,你也知道。”
她声音低下去,可怜兮兮地:“如今我客居国公府,无人可倚,总要和国公府的各个主子打好关系才是。”
红玉可不是青雀那没脑子的,知道娘子如今比从前仿佛还要狡猾些,只到底对着那双水汪汪的眼儿,不舍得搪塞,便也认认真真地与她说些自己知道的事。
于是,姜瑶知道了。
这大郎君居然不是长公主的亲儿子!
他是国公府前头夫人的儿子,梁国公居然前面还有个妻子,而长公主是继妻。
大缙末年,兵乱四起,民不聊生。
许多老百姓活不下去,也都拿着斧头镰刀起义,而梁国公当时不过一介草莽,除了一身力气,别无长处。
为了混口饭吃,也投了军,后跟了如今的圣人,在外征战,多年未回老家。
而梁国公在从军前,为避免绝后,是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一门亲的,只两人过了一夜,梁国公就拿刀走了。
也就是这一夜,他老家的妻子竟真的给他生了个儿子,从此后在那兵荒马乱、缺衣少食的年代,他妻子既要侍奉公婆,又要抚养儿子,年纪轻轻就积劳成疾,在儿子八岁那年就去世了。
这时两老也已不在,梁国公妻子去世前,只得托了同乡,将儿子设法送去了他父亲那。
……
红玉说到这,已是脸露唏嘘。
青雀提着食盒进来,只听了个尾巴,却“嘘”了声:“所以啊,大郎君和国公爷一直不亲,虽然国公爷总想弥补,可哪儿弥补得过来?”
“你想啊,”她压低声,“大郎君到军营已经八岁,从小又没在国公爷身边长大;后来没过半年,国公爷又尚了长公主,大郎君心里哪能好受?又如何能和国公爷亲近得起来?虽则夫人不是那刻薄人的主母,可二郎君这般优秀,人人只看得见他,又如何看得见…”
“嘘,少说。”
红玉却瞪她一眼,“前面也便罢了,主子之间的关系,也是你能编排的?”
按照红玉的想法,原来说主子的事,已算是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