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特地来等二郎君的。”

夜晚的国公府很安静。

附近是一片竹林,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楚昭站在姜瑶面前,眸光落在她馥香如雪的脸颊,以及那被宫灯照得晶莹剔透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真美,如漾了一池粼粼湖水,映着碎光,仿佛其中盛有一整片天地。

若是普通人,怕立时要拜倒在面前这姝艳里。

可楚昭不是普通人。

他是十五便能率两千羽林郎夜奔三千里、直捣乌河族王庭的天生将才,若心智不坚,早被死在三千里路上一望无际的黄沙里,和凶悍的乌河族铁蹄里。

更别提他父为开国元勋,母为安国公主,外祖当今圣人——

这样顶级的权势圈里淌着,哪里会少得了美人?

便是姜瑶这样绝顶的美人,虽说难得,可在大雍寻一寻,还是能寻到的。

所以,美色之于楚昭,实在不是稀罕物。

相反,女儿家爱哭爱闹,在楚昭看来,还不及马儿贴心。

若非姜瑶她爹于北梁公有救命之恩,楚昭早便不管她了。

此时听闻姜瑶一言,楚昭便也只低了头,打量着这近来仿佛性情大变的姜娘子,一边忖度她的来意,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哦?姜娘子等我作甚?”

姜瑶便又露出笑来,那笑实在明媚,晃得楚昭身后的竹青都快花了眼。

她晃晃手中的小白瓷罐:“自是来给二郎君送药的。”

也不等楚昭拒绝,她便拎了他袖子。

连楚昭自己都未察觉,便已被她近了身,鼻尖瞬间被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气盈绕。

楚昭一眼就看到了她浓云发髻边的一支簪。

簪花似桃夭,以玛瑙饰之。

他微微晃了眼,而这时,姜瑶正低了头,在看他手。

那双手实在是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偏偏不显得无力,反倒极有力量感,令人不由猜测起,若与那手十指相扣,当是何种感觉。

不过姜瑶只恍惚了一瞬,便专心去看他手背上那道伤。

也不知是何物划的,那般长一条,如美玉微瑕,叫人可惜。

姜瑶眼眶立时便红了,她抬头看一眼楚昭,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楚昭突然手一抽。

那如丝缎光滑的宽袖立时从姜瑶指尖滑了去。

他掸了掸袖子,眸光淡淡,忽而叹一口气。

“姜娘子,其实你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我无意于你,更不会娶你。”

他轻声道。

姜瑶一愣。

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要他意她,又想嫁他了?

可再转念一想,自己这大半夜的等人,确实引人疑窦。

唉。

实在是从前追人追得熟练,却忘了,追男朋友和追哥哥,两者是有分界的。

姜瑶顿时又有些苦恼。

不过,她也没苦恼太久,不一会儿就举起手,当着楚昭的面,以自己死去父亲的名义,发了个绝不觊觎他的誓言。

说完,还义正言辞道:“二郎君放心!我如今只想报答国公爷的恩情,国公爷待我如女,我自待二郎君如哥哥,绝不会生出窥伺二哥哥的心!”

古人重誓。

此话一出,二郎君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只变得有些古怪,姜瑶一时没看明白,不过她也不管,反正誓都发了,她便也不管什么哥哥情郎之间的分界了,只觉对方应该明白她的一片“赤诚之心”,当下便拉了楚昭坐到竹林边的石凳上。

撩起他袖子,拈了一点瓷罐里的药,擦在他手背上。

很轻。

微凉的触感。

楚昭的手立时瑟缩了下。

姜瑶却抓住他,没让他走,只低了头,细细地将那药膏上在那一道伤上。

风吹过她发丝,有一缕飘到楚昭脸颊。

他突然猛地抽开袖子,姜瑶不意,被拉得一个踉跄,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等再直起身,却发觉楚昭已经快走两步,风吹得他宽袍猎猎。

这时,他已重新走到竹林小径边,忽而又转过身来,对着姜瑶道:“我国公府非善地,望姜娘子记住今日之言。”

“莫要再招惹我国公府之人,包括我大哥和三弟。”

姜瑶对着那幽暗里睇来的一双凤眸,起身,盈盈福了福身,道:“阿瑶谨记。”

她起身,在楚昭即将走远时,又道了句:“今日之事,多谢二郎君。”

对着黑暗里那飒飒离去的身影,姜瑶认认真真行了个礼。

……

楚昭回了昭斓院。